男人冷硬寒凉的脸容上,突然‘露’出一抹很奇怪的神情,就像想到了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一般。
“实际上……娘亲的锦澜钗是被人偷走的,然后又假借她的名义,送还于那宿怀方,还编造了一堆绝情的话语,让他彻底死心……宿将军的死……对娘亲来说是极大的打击……更重要的是,娘亲一直以为锦澜钗是被父皇盗取,然后命人还给宿怀方的……娘亲由此迁怒于父皇,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推越远……至死,娘亲都无法原谅父皇,更无法原谅她自己……”
男人一张冷硬寒凝的脸容上,轻淡的似立在缭绕雾气中的一具大理石刻,被朦朦胧胧掩着,遮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惟有那漫不经心的嗓音中,却似有若无的凝着丝丝不能抑制的凛然恨意一般。
安若溪只觉本就‘激’‘荡’不已的心头,又是蓦然一悸,却分不清究竟是为着这惨烈的故事而深深的悲哀,还是更多的为面前隐忍痛苦的淳于焉而止不住漫延的心疼。即使明明感觉到,他所告诉她的这些事情,也许只是冰山一角,这其中,尚藏着许多她所不知道的细节。而那些细节,却仿佛与过去,以及现在,乃至将来,都有着不能避免的关联……安若溪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此时此刻,她心中念着的,眼里望住的,都惟有身后的这一个男子。她只希望能够抚平他内心深处,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淳于焉……”
安若溪柔软温暖的小手,下意识的握向那双微凉粗粝的大掌。
“……逝者已逝……过去的事情……谁对谁错都好……已经都过去了……就让那些旧有的恩怨情仇……尘归尘,土归土吧……”
掌心传来‘女’子指端的温度,顺着身体内的每一根经脉,传到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炽热的,像是要就此融化掉隐藏在其中不为人知的冰冷和残酷一般。不,他怎能容许他有这样的动摇?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微微将目光从‘女’子的眉眼中‘抽’离,那被她轻轻握住的大掌,仿佛不经意间从她的手心里滑脱,淳于焉清清冷冷的嗓音,从凉薄的‘唇’瓣间,缓缓倾吐而出:
“……过去的事情……真的可以都过去吗?那些‘揉’进血液,刻骨铭心的恩恩怨怨,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余发生过一样,毫不留情的抹去吗?”
安若溪察觉到男子的疏离,急急的捉紧那想要挣脱的大掌,仿佛就此松开之后,她与他,从此,便再也无今日这般的贴近机会……“可以的……”
‘女’子清亮的嗓音,焦切而认真,一双澄净透彻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连睫‘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从她的眼睛里,像一场幻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淳于焉,只要你想忘,就一定可以忘掉……我相信,无论是你父皇,还是你娘亲,也都不希望你背负着过去的事情生活……他们无论在哪里,都一定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活着……”
安若溪只觉自己一张伶牙利嘴,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笨拙,喉咙干涩,嘴里发苦,千言万语,鲠在喉间,却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八个字,就像是一柄利剑一样,刺向淳于焉的心头。不,只怕,穷极这一生,他都与这八个字无缘。自从娘亲死后,他都几乎忘了这个世上,还有这样几个字眼……但那又能怎样?没有这种快乐与开心,他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那些不能忘却的泠泠恨意,方才是支撑着他走到今天这步的动力,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从‘女’子口中吐出这八个字来,他的心,竟仿佛不受控制的狠狠的一疼呢?
眸‘色’潋滟,男人晦暗明灭的瞳孔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繁复的流光,却又在瞬时尽数敛去。微微凝于别处的目光,清幽而悠远,透着一抹飘忽不定的高深莫测。
“也许吧……”
许久,男人凉薄的‘唇’瓣间,方才徐徐倾吐出这轻而淡的三个字。
虽不过是似是而非的回答,但听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仍是不由的升腾起一线希望。
男人却仿佛不想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之上,讳莫如深的寒眸,飘落在茫茫夜‘色’之中,半是惘然,半是凛冽,低沉的嗓音,如同喃喃自语般,喷洒在微凉的空气里:
“……明天的赛马大会……”
安若溪的心头,不由的一跳。神思微转间,却仿佛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淳于焉……你放心……明日的比赛,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取胜……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也帮你把你娘亲的锦澜钗赢回来……”
‘女’子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溢满了信誓旦旦的保证,在溶溶月‘色’下,似笼了一层流光溢彩的银晕,有着令人心悸的娇‘艳’与生动;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却半是坚定,半是慧黠,凝着势在必得的某种决心,似有蛊‘惑’的魔力,能够吸住人的眼球,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傻瓜……”
男人指尖微凉,轻轻将零散在‘女’子鬓边的几缕青丝,掖到了耳后,凉薄的‘唇’瓣间,却仿佛在不经意间,倏然滑出这样的两个字眼来,暧昧,亲昵,而又透着丝丝藏也藏不住的宠溺……那“傻瓜”二字,伴随着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似一股电流一样,从安若溪的耳朵里钻进去,然后顺着她身体内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