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管留心看了皇帝的神情,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模样,这么久以来,皇帝当真对忻嫔没有半点意思,便是小公主满月酒上见过一回,也没让他提起什么兴趣,忻嫔美则美矣,可皇帝见过无数美色,不见得就稀罕得非要上心。
但话说回来,新人进宫不受宠幸,且是贵在嫔位的人,总是说不过去的。如今还有人碍着太后的颜面不敢生出闲言碎语,再往后连太后的脸面都搁不住时,可就要热闹了。
而这一天,皇帝对忻嫔孤独无助的模样念念不忘,可他惦记的却不是戴佳氏,而是红颜,白日里来过天地一家春,夜里就翻了牌子来她身边,特别的殷勤体贴,颇有几分反常的样子,叫红颜忍不住问:“万岁爷今日怎么这样好性儿?”
弘历笑眯眯地望着她:“怎么说?”
红颜摸摸自己的衣襟,她倒是穿了件新作的宫装,绣的岁寒三友清雅脱俗,但并不新鲜。眼中秋波盈盈,细细打量皇帝的笑意,问道:“怎么觉着臣妾有什么地方讨得皇上高兴了,好像突然更喜欢人家了?”
弘历看着眼前的人,见她面上温暖的笑容,见她眸中安宁的目光,露出欣慰的神情,叫红颜看了更奇怪:“皇上想什么呢?”
弘历道:“朕若是说了,你可不能不高兴。”
红颜微微皱眉:“皇上先说来听。”
弘历便将今日离开天地一家春时,遇见忻嫔、颖嫔诸人的事告诉了红颜,说道忻嫔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红颜,不会再有人去追究富察皇后当年做了什么,可当时红颜那生无可恋的彷徨无助,却重新出现在皇帝眼前,让他觉得心疼。
红颜听这话,心也软了,只嗔笑:“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皇上这会子提起来做什么,臣妾都不记得了。”
弘历叹息:“有些事是不必再提起,可想想你当初胡乱地走,闯入了皇祖母的寿康宫,被皇祖母收留……”皇帝忍不住要把红颜拉入怀里,感慨万千,“可见红颜与朕,是注定有缘分的。”
红颜不愿新衣裳被弄皱了,推让了一会儿才勉强入怀,而她想起当年傅恒潜入皇城找她的事,虽然事过境迁永远也不会有人提起来,可她还是希望能再多几分谨慎。那是说不清的事,也是最珍贵的事,纵然她对富察大人没有一丝暧昧,可她这辈子,也算得到过皇帝以外的男人最真挚的爱意,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值得放在心里的骄傲。不同在于,有的人一辈子藏在心里,而有的人会在不恰当的时候,亵渎了一份真情。
心里这样想着,红颜决定把话题岔开,轻哼一笑:“臣妾怎么觉得,皇上是来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弘历立时就明白红颜的意思,皱眉道:“说好了的,不能不高兴,朕并没有那样的意思,不过这么一说。”
红颜倒是正经:“皇上冷遇忻嫔,是真的没意思,还是顾忌臣妾或是其他姐妹?你倒是也顾忌顾忌太后呀,臣妾早就把心里话告诉您了,反正谁也容不下,又何必在乎是为什么来的人?”
弘历意兴阑珊,翻了个身背过去:“没意思。”
红颜伏上身道:“臣妾没有那么大度,可日子还得过不是,若是选秀进来的姐妹,那么多新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冷落某几位也是有的,可忻嫔她就一个人,皇上这样做就没道理了。太后再忍耐,也有限。”
弘历冷笑:“倒是让太后想想,她的限度在哪里,不要像从前似的,动不动就忍无可忍,她哪里来那么多忍无可忍的事,倒是朕……”
“又来了。”红颜示意皇帝别发牢骚,她笑,“怎么觉着,都是在哄臣妾高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弘历恼了,瞪了她一眼再不说话,那之后凭红颜怎么劝怎么哄都不管是,待夜色深浓,她如何才能让皇帝高兴,隔着帐子和宫门,谁也看不见。但那一晚他们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如何对待忻嫔,皇帝心里有了定数,他也明白一直这样撂在边上,真把太后惹急了,她指不定又和红颜过不去。
待得中秋,圆明园中摆宴,后妃与皇子公主之外,另赏赐皇亲国戚文武重臣一同赴宴,如茵自然是最风光的福晋,那些亲王贝勒家的女眷都不及她得意,领着福灵安福隆安,抱着玲珑可爱的小闺女,走到哪里都是令人羡慕的风景。不止旁人羡慕,红颜和舒妃都羡慕。
佛儿与福隆安一起长大,如今福隆安也被皇帝选入上书房念书,他们便少见了,公主已是亭亭玉立的模样,男孩儿长个儿晚些,如今反没有公主个头高。佛儿兴冲冲跑去找他玩耍,福隆安却跟着哥哥福灵安寸步不离,佛儿上前拉他的手,说夜里摆宴时要和他在一处坐,福隆安竟躲开说:“公主,七岁不同席,我们可不能拉拉扯扯的了。”
佛儿头一次听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可福隆安躲着她却是真的,小公主委屈坏了,转身跑来找红颜,漂亮的大眼睛里半含着泪花,撅着嘴呜咽了几声伏在额娘怀里,叫红颜看得心疼极了,搂着她问:“好好的,怎么了?”
她娇滴滴地把福隆安的话告诉母亲,忧心忡忡地问:“他是不是嫌我不上书房不念书。”
而几位大人听得七岁不同席的话,都笑得合不拢嘴,如茵吩咐樱桃:“去把那小东西给我找来,哪里学的话,就这么胡言乱语的。”
樱桃忙去将几位公子找来,如茵责备次子:“你瞧瞧,把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