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原想着,干脆舍下脸皮不要,径把那姜嫣与那小厮配成了一对,也好出出心中那口恶气。
可是,这想法也只是在心里过一过罢了,任氏不可能真的付诸于现实。
而姜嫣放出来的这些狠话,亦让任氏心头乱颤。
若姜嫣真的攀污到王宗身上,儿子的名声势必受损。而最要紧的是,那兴平伯家的嫡长女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儿媳妇,这人还没娶进门,王宗倒先与家中寄住的表妹缠杂不清的,只怕兴平伯不满,到时候吃亏的还是王家。
再者说,那小宋氏再怎么是个破落户,却也是良民,又得宋夫人照拂。若无端叫姜嫣配了个奴才小厮,头一个宋夫人那里便说不过去。到底她们也是亲戚,还借住于此。若姜嫣嫁给了个奴才,这一家子的脸面须都不好看。
于是,再三权衡之下,任氏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放了那姜嫣回去。
所幸那乔妈妈却是个积年管事的人,心中颇有些丘壑,昨晚放走姜嫣之前,便先拿住了她的一个把柄。今日乔妈妈去见姜嫣,却是专以这把柄弹压住她,不令她生事的。如今看来,这一招还算有效,至少姜嫣暂时是不会有动作了。
想至此处,任氏心中略松,神情便也没方才那般阴沉了。
白嬷嬷见任氏面色稍霁,便上前两步向那茶盏里续了些茶,递到任氏手边。任氏便放下帕子,端起茶盏啜了口茶,问乔妈妈道:“妈妈且说说,都是如何跟我们那位嫣姑娘说的?”
乔妈妈便笑了笑,道:“老奴也未多说什么,只告诉她,那姑苏阊闾巷里多的是烂赌烂嫖的泼皮无赖。若她不乖乖听话,老奴只需将她胸口上生了粒朱砂痣的事儿随便告诉个烂赌鬼,那人眼见着娇滴滴的小娘子在眼面前儿。又颇有些嫁妆,不愁不到王家来提亲。到时候只怕她不只没了脸皮,还得嫁给个行货子。”
任氏听了此言,颇觉解气。面上便有了几分笑模样,道:“此事也多亏妈妈知机快,不然哪得这般容易。”
乔妈妈忙陪笑道:“为太太分忧是老奴份内之事。何况那嫣姑娘不是老奴说,昨晚也太得意了些,便没留神这些事儿。倒将把柄送到了老奴手上。”
任氏便又问道:“那咱们嫣姑娘又是怎生回的话?”
乔妈妈道:“她还有什么可说的。自是吓得脸儿都白了,就差跪下来求着老奴了。还说往后再不敢往大少爷面前凑了,求太太饶了她这一遭儿。”
任氏闻听此言,心先放下了一半来。无论如何,这四月里的亲事总要顺顺当当地办好了才罢。旁的也只得容后再论。
白嬷嬷见任氏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又上前劝慰道:“太太一直防得甚严,又得了她的准话儿,也好放下心思来了。”
任氏如何不想放下这头心事来?为着长子的婚事她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可是有小宋氏一家子在侧,她这一颗心总免不了要提着,想放也不敢放。真是想想都烦心。
乔妈妈见状便有些欲言又止的。任氏瞥眼瞧见了,便问道:“妈妈还有话要说?”
乔妈妈往四下里看了看,便压低了声音道:“太太,老奴想着,既咱们抓住了嫣姑娘的把柄,何不好好地用上一用?总这般防着也不是个法子。”
任氏疲惫地捏了捏额角,有几分无奈地道:“妈妈以为我不想用么?只这把柄一旦用了起来,咱们府里这些姑娘们的名声可怎么说?便是宁儿也宓儿两个,我也不断不舍得叫她们受半分委屈。”
乔妈妈一想,任氏说得倒也是。她抓住的那个把柄涉及姜嫣的阴/私。若真捅了出来,府里的姑娘们名声也要给带累坏了。
白嬷嬷见任氏面带憔悴,知她是一头忙着王宗的婚事,一头要防着小宋氏她们那边。还要管着家中一应事物,着实是忙得顾头不顾尾的,不由便有些心疼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太太也真是不容易。没的为着打老鼠伤了玉瓶儿,左右为难之下,真真是操碎了心。”
任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倒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垂头想着心事。
最近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是疲于应付。若单是家事烦杂倒也罢了,偏还有小宋氏一家子虎视眈眈地盯着长房,她日防夜防,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而即便如此,昨儿还差点儿闹出事来。直到现在想起来,任氏还有些心惊肉跳的。
只是,总这般防着也不是办法。从来只有千年抓贼的,再没个千年防贼的。再这样下去,早晚还得出事。若是能有个什么法子,叫小宋氏一家子别总盯着长房这里便好了。
任氏一面想着,一面转过头去望着那新换的湘帘上缀着的珠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与此同时,姜嫣也正呆呆地坐在窗前,盯着窗上那新糊的流光纱出神,并没注意到小宋氏已经掀帘子走了进来。
“嫣儿,乔妈妈找你说了什么?”小宋氏一进门便问道。
姜嫣回过神来,忙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小宋氏,掩饰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说了两句闲话儿罢了。”
小宋氏打量了一眼姜嫣,半信半疑地道:“有什么你可别瞒着娘。那乔妈妈乃是太太身边最得用的,没事找你说什么闲话儿?”说至此,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面露喜色, 一把拉住的姜嫣的手道:“莫非是宗哥儿……”
“娘您别说了。”姜嫣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小宋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