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琪究竟还是个小女孩,一见这些那眼睛就亮了,虽因守着礼节不敢多动,但那嘴角却是露出了个大大的笑来。
太后便笑着道:“六丫头瞧着哪个好看便挑哪个。四丫头也挑一个。上回你在宫里摔碎了一个玉件,这件事儿本宫可还记着呢,如今恰好你来了,便挑一个回去便是。”
傅珺连忙道:“臣女不敢,上回是臣女自己没小心,不敢求娘娘的赏。”
太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得了得了,你快挑一个回去吧,要不旁人还要说咱们宫里头弄坏了人的东西也不晓得赔,本宫可得给人念叨着呢。”
太后话音一落,一旁的许慧便笑道:“母后又来编排人了。”
太后便横了她一眼,笑道:“偏你就这般话多。”言语之间竟是与许慧十分亲近,看上去竟是比一般人家的婆媳还要处得好。
傅珺悄悄抬眼看去,却见皇帝的龙脸之上那是笑意满满啊,所谓龙颜大悦,傅珺这一回算是真见识到了。
这时便听傅琪奶声奶气地道:“娘娘,臣女拿这个大蝴蝶可以么?”
太后转眼看去,却见傅琪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看了过来,胖乎乎的手里擎着一只极大的玉蝴蝶,那玉件形制确实是颇大,快赶上这小人儿的手掌大小了。
太后因未曾生养过,对小孩子天生没有抵抗力,如今见小萌娃软语糯声、巴巴求恳,太后立刻便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本宫赏你了。”说着又亲向那匣子的第二层里翻拣出了一只小些的玉蝴蝶来,一并递到傅琪手上,笑道:“这个也赏你了,这一大一小倒是个母子对儿。”
傅琪看看左手大蝴蝶,再看看右手小蝴蝶,小包子脸上立刻便绽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如今正换牙,门牙那里缺了一块。往常她笑的时候总会拿手掩着,今儿却因两只手里各执一物,那漏风的门牙便没掩住。这一笑直看得太后娘娘乐个不停,一旁的刘筝亦是忍俊不禁。
傅珺便也挑了一只玉蜻蜓。谢了太后的恩典,便自退回了原处。
太后如今得了新宠萌娃,便把已经完全不萌了的傅珺给抛在了一旁,只顾着逗傅琪说话。
许慧见状,便起身向太后旁边站了。轻声道:“母后,臣妾想请傅四姑娘去猗兰宫里坐坐,请母后允准。”
太后正与傅琪说笑,闻言也未说话,只轻轻挥了挥手。
许慧便向太后行了告退礼,又向皇帝并公主请辞,这才带着傅珺出了岁羽殿。从头到尾,她对侯夫人直若视之为无物一般,只在其行礼时淡淡说了一句“免礼”,便再无一眼置于其身。
直待走出岁羽殿好远。许慧这才遣退了跟着的人,拉着傅珺轻声道:“你的伤可真好了么?鲁医正是如何说的?”
傅珺心里暖暖的,便轻声道:“臣女已经好了,前两日便开始在书院上课了呢。”
许慧闻言点了点头,又向四处看了看。
此时,她们正走在御花园东角的花圃边,那花圃里植着几本早梅,如今梅蕊吐艳,开得正好。花圃四周则是一大片腊梅,此时仍是满树枝杆虬结。树上才打了花苞,视野颇为开阔。
许慧便轻声道:“我也不叫你去猗兰宫了,那里头人多眼杂。便与你在此处说罢。”
傅珺见她神色郑重,心头微微一凛。便道:“娘娘请说。”
许慧便道:“前些时候,我从你父亲那里拿到了一样东西,便是那‘慈善基金会’的策论。你父亲说,那是你提出来的,是么?”
傅珺一听她说起了这件事来,心念微动。口中便道:“正是。”
许慧便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那必是你。你在姑苏的时候便弄了个什么理事会,如今又出来一个基金会。这些新词儿也难为你怎么想起来的。”
傅珺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心道穿越女的金手指也就是这几板斧了。
许慧便又柔声道:“你父亲的意思,这基金会,是想叫我起个头儿。”
傅珺闻言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许慧。
许慧也正在看着她,平静的神色里蕴着一丝淡淡的关切,道:“此事一来于我有益,二来,你父亲也是怕你为声名所累。你那些铺子还是自己留着吧,也不枉当年你娘亲……”
说到这里,许慧咽住了话头,只轻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二人静静地站在花圃边。一阵北风拂了过来,将那早梅的淡香亦携来了几许。
傅珺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许多年前的这个季节,在那所冰冷的庭院里,亦曾拂过这淡淡的梅香。
她的心里一片惘然,往昔的画面一帧帧地划过眼前:那个抱着她去灵堂的灰衣女子,那个替她打理铺子田庄的干练管事,那个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温柔身影。
这些画面与眼前这宫装华贵、气质雍容的女子合而为一。那一刻,傅珺忽然便觉得心中暖暖,说不出的平静安详。
她轻轻按下心头情绪,低声应道:“是,臣女谨遵娘娘之命。”
许慧携了她的手拍了拍,温声道:“多谢你。”
傅珺展颜一笑,蹲身礼道:“臣女不敢。这基金会本是造福万民的好事,由娘娘做了领头人必能一呼百应。臣女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听了这话,许慧不知怎么心头微酸,眼中竟升起了一层雾气。
她连忙转眸去看一旁的梅花,温声道:“有了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