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勇毅郡主的嫁妆居然这样少,人群中便有人悄声议论:“哎哟,这嫁妆怎地这般少法?前头平南侯府次女出嫁的时候,那嫁妆也有八十多抬呢。怎地郡主娘娘倒少了这么多?”
另有人便嗤笑道:“你傻了吧?勇毅郡主这份嫁妆可都是宫里帮着备办的,这四十八台比一百抬还值钱呢,不信你问廖掌柜的。”
那廖掌柜的乃是专营珍玩的大客商,一双眼睛利得很,此时便捋须点头道:“别的不说,便说那四个一般大小的清供瓶,出自前唐秦窑,世间所存无几,极为罕见,便是一只已是价值连城,更何况这是一套四只?据老夫所知,宫里藏着秦窑明手秦彦朴的‘四象瓶’,说不得便是这四只。”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便又有人向那廖掌柜请教嫁妆中的家具、布料之类的,廖掌柜倒也健谈,一一加以说明,众人这才知晓,这四十八嫁妆数量虽少,份量却是十足,所赀银两直叫人咋舌。
傅珺人在轿中,自是听不到这些议论。她早上起得太早,此时未免有些犯困,便阖着双眼休息,摇摇晃晃间,半个时辰便过去了,花轿也终于到达了温国公府。
落轿、出轿,红毡铺就的道路便在眼前,傅珺仍是团扇遮面,在两个喜\/娘\/的护持下先行送入了洞房。
依大汉朝习俗,新妇却扇之后方可与新郎祭拜宗祠,这个程序与傅珺前世所知不同,也不知是何等形制。
傅珺心中这般想着,人已被喜娘按坐在了喜\/床\/上,房间里不知站了多少人,有男有女,傅珺身畔更是围了好几个小孩子,大家俱是屏息静待新郎孟渊念完却扇诗,好一睹新妇芳容。
傅珺微微垂首,心中忖度着张氏前晚的交待:“……却扇诗至少念过两首之后,你方可拿下扇子,否则便是不吉。”
此时,孟渊那如同斜阳萧鼓般的声线已经响了起来,念的是:“一夜红烛将未明……”
这头一句诗才念完,挤在傅珺身畔的几个小孩子不知是谁蓦地一撞,这一撞力道竟是极大,傅珺完全没防备,手里的扇子“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这变故来得突然,众人尽皆愣住了。
傅珺心下大是讶然,连忙低头去寻扇子,若是团扇落地,那可是大不吉的。
好在新妇的吉服极为繁复,层层裙摆堆在\/床\/边,好巧不巧接住了团扇。
傅珺俯身拾起团扇,如今却也不好再以扇遮面了,于是她抬起头来,恰是与\/床\/边的孟渊四目相对。
两个人皆是微怔。
洞房里燃着喜烛,又正是白天,明亮的光线将眼前人的容颜映照得格外明晰。
孟渊的一双眼睛凝在傅珺的脸上,却见她不似一般新妇那般脸上搽着厚粉,唇上点着猪血似的唇脂,而是肌理晶莹、腮凝娇晕、眉眼清滟、红唇含丹,美得动人心魄,让他的心跳都有些加速起来。
傅珺也定定地凝视着孟渊。
他身穿缁衪纁裳,襟边露出白绢中单,头戴爵弁,长眉入鬓,双眸璀璨如星。这庄重的着装竟与他的气质极为相合,令他俊美得有若神祗。
傅珺有点看呆了。
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将吉服穿得这般好看,便是修俊如韩嬴、温雅如顾衍,亦无这般夺人的美。
孟渊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随后,笑容便一点一点自他的唇角漫起,直至布满整个脸颊。他深深地望着傅珺,眼神专注得好似这世间只她一人,旁人皆不在他的眼中。
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吸气声,所有人看向傅珺时,眼里多多少少皆含了几许惊艳。
傅氏四女声名在外,众人早有耳闻,亦知晓她美貌聪慧、有勇有谋,然而今日一见,众人方知传闻竟是多有不如,单只美貌这一样,便已超出众人想像了。
此时喜娘方才反应了过来,忙笑着打哈哈,说着吉祥话儿道:“团扇落锦衣,大吉又大喜。”
孟渊这时方转过眼眸,长眉蹙起,视线如冰,冷电般向傅珺身畔扫了扫。
傅珺明显感觉到身边某个熊孩子抖了一下。
随后,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童音便响了起来:“三叔父好凶,人家不是故意的,三叔父坏。”
这哭腔听起来很不真实,傅珺怀疑这孩子是装哭。
此时便有一个穿团花褙子、容貌娟秀的妇人走了过来,笑着道:“哎哟哟,是我们的不是,三爷可别恼了。”说着她又看向傅珺,笑道:“郡主娘娘也别恼了我们。这大喜的日子,不作兴生气的。”
这话说得倒像傅珺真的生气了似的,傅珺心下倒觉得好笑。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位怎么瞧出来她生气了?况且,就算她生气也实属正常,谁在大婚的时候不想讨个吉利?还好她的芯子换了,若真是古代闺秀,这时候说不定都能哭出来。
心下虽是腹诽,此时的傅珺却根本不宜于有任何表现,于是她便微微垂首,外人看来自当她是不好意思害羞了。
旁边便有人笑道:“孟二太太快别说了,您瞧瞧,新妇害羞了呢。”
孟二太太?
傅珺心念微转,瞬间便记起了此前楚刃送过来的消息,这位孟二太太,想必便是温国公府二房太太吴氏了。
吴氏便又拉了那熊孩子过来,向孟渊道:“三爷若真恼了,便打这孩子几下出气便是。”
熊孩子一听这话立刻便哭了起来,这回倒是真哭了,哭声还相当地大,“哇啦哇啦”地一面哭一面还含含混混地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