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见对面的小径上转出来一个面生的大丫鬟。这丫鬟生得一张温润的鹅蛋脸,修眉俊目,神态安然,见了傅珺也没太过慌张,蹲身行了一礼便退至了路边。
傅珺向她微微颔首,心下暗自思忖这是谁的丫鬟,不想错眼之间,那丫鬟身后又转出来两个人,却是个妈妈扶着个的年老的夫人。
那老夫人穿着件老绿色蜀锦一年景长褙子,发上戴着只福头玉簪,虽衣饰简单,但那簪子水头却极好,衣料做工亦极精致。
傅珺只愣了一秒便回过神来,立刻上前见礼:“孙媳傅氏见过太夫人。”
裴老夫人未曾料到竟会在此处遇见勇毅郡主,微微一愣,须臾便明白了过来,面上便有了一丝淡笑,颔首和声道:“好孩子,起来吧。”
傅珺依言起身,避立于道旁,腰背挺直,两手在小腹处轻轻交握,姿仪十分端秀。
裴老夫人不由便向她看了两眼。
对于这位孙媳妇,裴老夫人原先是存有一些想法的。
头天认亲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温国公府丢尽了颜面,裴老夫人身为家中老封君,心下自是不会欢喜。因此,自傅珺成亲以来,她便采取了避而不见的态度,甚至一度避到了别庄,就是不想跟这个闹事儿的孙媳妇见面。在她的印象中,这个郡主孙媳就算不是蛮横无礼,至少也是骄奢不懂事的。
谁想今日不期而遇,却见傅珺行止端庄,堪比教养严格的世族女子。此时裴老夫人倒想起来,这位勇毅郡主,可是连续三年白石书院的青榜头名,礼仪一课更是三年甲优。
这般想着,她便又向傅珺细细打量了两眼,只见这位郡主孙媳穿着件天水碧凸绣莲叶缠枝薄纱衫儿,里头衬着月白素面儿交领纱衣,系着一条淡烟色织绫纹素面儿裙,臂上闲闲地搭了一条水绿色长披帛,发挽螺髻,鬓上斜掩了两枚点翠簪子。此时恰有山风拂过,眼前女子翠袖当风、衣袂翩然,便有万千翠叶碧荷,比之亦多有不如。
裴老夫人的眼中便有了一丝惊艳,复又了然,心中暗忖:怪道阿渊亲去宫中求娶此女,果然是姝颜丽色,阿渊为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显见得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她暗里摇了摇头,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儿子辈的事情她都不想多管,遑论孙辈?
裴老夫人心中神思百转,瞥眼却见傅珺依着礼仪避立在道旁,并没有贴过来表示亲昵,然行动却又不显失礼。
她看在眼里,对傅珺的看法倒又改观了一些。
世族中教导女子时便有云“礼而有度、亲而不狎”,又有“适时适情、适人适礼”之语,傅珺此时举止,倒十分符合这一规范。
裴老夫人便又笑了一笑,问:“你也在此散步?”
傅珺浅笑盈盈:“是,孙媳妇觉得此处景致美丽,故来赏玩,不想惊扰了老太太。”
裴老夫人笑得十分温和,道:“你这孩子也忒客气了,我也只是偶尔路过罢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往前走去,路过傅珺身边时,手臂微微抬了抬。
傅珺自来惯于观察微表情,见了对方这个动作,她哪里会不明白?她立刻轻轻巧巧走上前两步,顺势便扶住了裴老夫人的手,口中笑道:“孙媳妇不知此处风景掌故,还要请老太太赐教。”
没有很刻意地讨好,只说请老太太教些掌故,话说得十分得体。
裴老夫人便又看了傅珺一眼。
她身边两房儿媳妇,三房孙媳妇,倒还没一个这般体察入微的,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舒服。
傅珺自是不知,这短短一刻钟里,裴老夫人心里的想法已是一变再变。她只是依照微表情观察着这位老封君的心态,适时给出反应,一时间倒也应付裕如,裴老夫人脸上的笑也多了些。
散了一会步,裴老夫人便自回了房,见对方并无叫人相送的意思,傅珺便也识趣地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方才转回原路,去了正院请安。
自此之后,裴老夫人待傅珺倒比前些时候亲厚了一些,偶尔亦会叫了傅珺过去小坐,沈妈妈等人瞧在眼中,心下自是欢喜。
小暑过后没多久,山里便真正地有些凉了,温国公府的女眷们便又一齐回到了京城。
由宝华山进京路途遥远,马车清晨出发,到得国公府时,已是申初时分。裴老夫人等俱都累了,各人便自回房歇,傅珺亦回到了临清阁。
青芜与青蔓留下看家,此时便皆迎了出来,青蔓蹲身道:“娘娘想是累了,婢子已备了水,娘娘先洗一洗罢。”
傅珺便笑道:“真真是巧,偏是你迎了出来。路上路过太白居,我叫涉江买了几笼豆腐皮儿的包子,是你爱吃的,你一会子拿下去分一分。”
“谢娘娘。”青蔓笑得极为欢喜,涉江便嗔她:“就知道吃,走之前我叫你打的络子可打得了不曾?”
青蔓忙讨好地道:“打得了,涉江姐姐一会子去查。”
白芍此时亦凑上来问:“络子也就罢了,青蔓姐姐答应我的手套可织好了不曾?”
青蔓便向她头上轻拍了一记,瞪眼道:“这才多早晚你就要手套子?且等着吧,便要织也是先给涉江姐姐织,你不知道她那手,一到冬天就常要犯疮症的,只要在外头便是手套不离身,哪像你这个皮糙肉厚的。”
白芍忙陪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涉江姐姐打小儿便禁不得冷嘛,这个我都知道。只姐姐也别忘了我的手套才是。”
傅珺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