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筠对这位糊涂平庸的国丈还是很满意的,闻言便和声道:“六十乃是一甲子,正合天地轮转之意。国丈劳苦功高,寿诞自该好生庆贺。朕到时候也要送份儿大大的贺礼。”
孟铸听了这话,一时间诚惶诚恐,五体投地道:“臣不敢挟功,乞请圣上降罪。”
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跑来跟刘筠说这事儿,怎么听都有点挟身份求赏的意味。若是多想一些,只怕便会有人认为他这是仗着国丈的身份摆谱。
孟铸的后背一下子汗湿了,脸色也有点发白。
刘筠素知孟铸是个庸碌之人,断没那等试探君心的胆量,此时便温言道:“国丈快快请起。国丈这些年慎持诚谨、温德嘉言,何罪之有。”
见刘筠并无降罪之意,孟铸这才起了身,心下却仍是惴惴。
刘筠便又温言宽慰于他,明确表示国公府寿筵尽可操办起来,并嘱司礼监备办贺礼,又与孟铸谈笑几句,尽去其忧。孟铸这才擦着一头的汗退出了承明殿。
至晚,刘筠宿永昌殿,与皇后孟清闲话此事,孟清便淡笑道:“皇帝圣明,臣妾拜服。”旁的一概不言,显然对此并不关心。
她的态度无疑甚得君心,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皇帝又是\/日\/日宿于永昌殿,对皇后极为疼宠,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孟铸得了圣上金口玉言,虽觉自己这事儿办得不算太好,但今上之意倒是明明白白的,他便也放下心来,安心操办寿筵。
身为新嫁进来的媳妇,这般大场面自是没傅珺多少事,她亦觉省心,便将全副心神放在了备办寿礼之上。
孟渊曾向傅珺透过底,孟铸平素极爱收集印石,家中所藏甚富,然精品却不多,傅珺送的寿礼若是印石或印章拓本,总不会错。于是,连着几日,傅珺皆在陪嫁的事物中搜寻此类事物。
她的嫁妆分作了两处安置,其中国公府里只有一半儿左右。她便先叫涉江与沈妈妈开了箱笼,在专放金石玉器的那几箱里翻找。她记得在姑苏之时,外祖父王襄曾赏过她几枚前朝印章,有一方乃是秦末书法大师孙乾干亲制的,乃是孤品,极其珍贵。
傅珺自己于金石一道上并无多大爱好,既然孟铸痴迷于此,倒不如将这件珍品送于爱之懂之的人,也算物得其所了。
只是,那几个箱笼里皆未寻到此物,因嫁妆单子落在了郡主府中,傅珺倒是颇费了一番周折,这才在收香盒香篆的箱笼里寻到了那方印章。
孙乾干所制印章乃是以青田石刻就,刀法古拙、莹洁如玉,才一起出印盒,一股香气便随之传出,幽渺清素,却又蕴着苍然旷远之意。
傅珺便笑道:“这下倒好了,这印章上竟染了香,却也别致。”
涉江便道:“这是什么香?味道真真是好闻。”
傅珺便打开旁边的香盒儿瞧了一眼,笑道:“是金丝伽南的味儿,怪道如此清幽呢。这也是外祖父给的。这香不宜焚,就这么搁着最好,我也是忘了,将它搁在箱笼里,倒叫明珠蒙尘。”
说着她便从香盒里取出金丝伽南来,见那不过是婴儿巴掌大小的一团,黄莹莹的,迎光看时似有金丝如缕。傅珺便又将香搁进盒中,吩咐涉江:“去寻个素面儿锦盒来,把这个装着,你去谢府跑一趟,将这个送予阿亭,再替我向她道个恼。她前些时候儿病了,我现下这样儿不方便去瞧她,现送个玩物过去予她解闷,就说请她多多担待,等有空儿定给她下帖子。她平素最喜欢这些香啊花儿啊的,这金丝伽南在她手上定也是物尽其用。”
涉江记下了傅珺的话,自去寻了盒子装好香料,便亲往谢府送了一趟。
傅珺便将青田石印章拿了出来,又寻了一个堪与之匹配的官窑雨过天青印池来,将这两样装在一方退光素漆印盒里,这份寿礼便齐备了。
将东西收拾整齐,傅珺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便自去榻上翻书。不一时涉江便回来复命,谢亭的回礼却是十二套新制的花笺,每套六张,乃是仿着古法薛涛笺所制,十分精致。
傅珺拿着花笺赏玩了一会,此时又有针线上的妈妈送来四套当季新衣,沈妈妈又拉着傅珺试戴寿筵当天的头面,临清阁里倒有了一番久违的热闹。
时间倏然而过,很快便到温国公的寿诞。
这次国公府虽说是大肆操办,却也只办了两天的戏酒。第一天请的皆是朝臣同僚,第二日则以亲朋为主。自然,身为主家的几房人等,那是哪一天都不能落下的。
当日一早,当傅珺来至素心馆时,明间儿里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珠环翠绕、红绡绿锦,更兼有女孩子清脆的说话声,显得十分热闹。
傅珺进屋后便先向裴老夫人、裴氏问了安,这才扫眼往四下看了看,却见屋里除了长房、二房人等以及孟钊的五个女儿外,另还多了一个面生的女子。
那女子约摸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弯眉红唇、肤如凝脂,一双杏眼汪着水一般,看着人时如水波荡漾,一颦一笑皆有一段动人的风韵。见傅珺望了过来,她盈盈一笑,笑容也十分甜美。
吴氏便在一旁笑道:“弟妹想是没见过,这是我堂妹,在家行三。”
吴氏家里来了个亲戚,此事傅珺早有所闻。只那亲戚是个娇客,过府后便病了,一连歇了十来天都没出过屋,想来便是这个美人儿似的娇娇柔柔的女子。
那吴三姑娘此时已然站起身来,含笑向傅珺蹲身见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