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冯氏所言,裴老夫人便笑了起来,点头道:“那感情好,我正想着要换个颜色新鲜的窗纱来着。”说着又转向傅珺,含笑道:“叫我们也跟着郡主沾点儿光。”
傅珺站起身来,浅笑道:“老太太言重了,是孙媳妇有福气,才得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
裴老夫人便摆手笑道:“罢了,坐下说话吧,一家子亲戚,莫要这般生份了去。”
见裴老夫人待傅珺和颜悦色,裴氏终是再也忍不住,一张脸又往下拉了半尺。
她实在是极不开心的。
虽已是努力遮掩,然而那心里的愁绪与不喜却仍旧时不时地便要往上顶一顶,让她没办法摆出个笑模样。
事实上,自孟渊娶妻之后,她便没有一日过得顺遂,每件事都像要跟她作对似的,总会往她最不愿意的那个方向转。
有一个极不好管束的儿媳已经足够她头疼了,现在倒好,她最讨厌的奸生子立了功,还是大功、首功,想来那封赏肯定不会少,说不得又得往上升一升,如此一来,这奸生子的风头已经远远盖过了她嫡亲的儿子。
裴氏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拧住了帕子。
此事已经足够叫人不喜了,偏裴老夫人竟还领着一家子女眷专候在素心馆,就为了等那个奸生子回府,一想至此,裴氏那心里便像是针扎似地难受,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傅珺,眉眼间的怨毒直是藏也藏不住,
“咳咳……”裴老夫人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两声。
裴氏微微回神,转眸便碰上了裴老夫人淡漠的视线。
她心中微惊,连忙用力按下情绪,面上换过一副僵硬的笑脸来,向裴老夫人道:“老太太可要歇一歇?三郎回来还早着,您今儿跟着起了个大早,这会子可累了不曾?要不您且先回房歪着,待三郎到了门口媳妇再叫人请您出来。”
裴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道:“我这把骨头虽老了,倒还硬朗,坐一会子还是使得的。”说着她又看向一旁端坐的傅珺,却见这位郡主娘娘端坐在一旁,从神情到举止并无一丝破绽。
裴老夫人便暗自点了点头。
小夫妻一别就是半年,说不想念那是假的,能够于众人眼前稳静如常,光是这一份镇定,便已比一般的年轻姑娘要强多了。
若傅珺知晓裴老夫人此时心中所想,只怕会觉得惭愧。
裴老夫人只看见了傅珺表面上的样子,而事实上,她拢在袖子里的手正不自觉地打着颤。她甚至不敢去端茶盏,只能竭力保持仪态,心里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又像有个大锤在不停地敲击着心脏,“怦、怦”的心跳声响个不停。
那个她挂心了许久的人,终于就要回来了。傅珺觉得她的心轻得像是能被风吹起,又像是阳光遍洒,照亮了每个角落。
昨夜她几乎没怎么睡,今天更是一早便起来了,平生第一次为了挑衣裳而犹豫不决,耽搁了许多时间。
此刻,坐在素心馆的明间儿里,她从没发现时间竟是过得这样慢,等上许久许久,那座钟的指针才会挪一格。
也不知孟渊现下如何了?她做的里衣可够他穿?他是瘦了还是黑了?有没有像她想他一样,也思念着她?
纷纷扰扰的思绪如窗外乱飞的柳絮,拂不开亦看不尽,唯觉一阵阵地恍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珺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院子外头忽然便响起了丫鬟满是惊喜的声音:“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裴老夫人立刻便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掩不去的笑,高声问:“是阿渊回来了么?”
一个小丫头这时候才连走带跑地进了屋,一进门便笑着见礼道:“回老太太的话,是三爷回来了!方才进了垂花门儿,正往里头走呢,婢子先赶回来给老太太报喜。”
裴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道:“好个聪明的小丫头,来人啊,看赏。”
话音未落,一旁的大丫鬟知雅便含笑上前,将个大荷包塞给了那小丫头。
小丫头揣起鼓鼓的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欢天喜地地磕了个响头便跑了下去。
接着又有好几拨来报信儿的仆妇,裴老夫人皆是重重有赏,随后便听见门外传来了见礼的声音,“见过三爷”、“给三爷请安”。
廊下的丫鬟早便殷勤地打起帘栊,未几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屋门外。
傅珺定定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近的人影。
黑了,也瘦了,然俊美的容颜却仍旧夺目,是多年前在灯火下昳丽的少年郎,亦是于烟花漫天时回望着她的那张温暖的脸。
一股又酸又软的情绪漫了上来,傅珺的眼角已是微湿,唇边却漾起了一丝笑意。
似是心有灵犀,孟渊亦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转眸去看她。
刹时间,周遭的一切似皆消失了去,傅珺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那样响亮,那样急促,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情不自禁地抚着胸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阿渊,阿渊,到祖母这里来。”裴老夫人满脸是笑,眼中却含着泪花,一迭声地唤道。
孟渊转过视线,脚下不停,大步行至裴老夫人身边,跪下磕了个头,沉声道:“祖母,阿渊回来了。”
依旧是如箫鼓般悦耳的声线,微沉的尾音带着几分嘶哑。
像是被这声音的弦拨动着一般,傅珺觉得,她的心又跳得急了一些。
裴老夫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复又笑了起来,亲手去扶孟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