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温柔极了,好像童年时候母亲的抚慰、奶娘的牵引,乔姨娘不自觉地止住哭声,愕然抬头看向身后的人。
一个年逾五十的妇人站在她身后,苍老的容颜满是泪痕,一双眼睛泛红地看着她,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原谅。乔姨娘愣愣地盯着她的脸,十多年不曾见过,她的面容还跟当初一般,微笑的嘴角连弧度都没变!
可……这怎么可能?
乔姨娘傻傻地看着她,心里空荡荡的,连眼泪都要被收回,不能对这些做出反应!
“啊啊……”老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发出了啊啊的叫声。
乔姨娘捂住嘴巴:“奶……娘?”
老妇笑起来,喜悦地拍了拍她的头发。她的嗓子早就哑了,什么都不能说。她抱了一会儿乔姨娘,走到桌边,用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孩子,你的脸?”
乔姨娘沉默片刻,才从袖中拿出一块偏平的石头,沿着下巴到头发根抹了一圈,不一会儿,她伸手在自己的耳后摸索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层皮缓缓地被她揭了下来,露出她原本的容颜。
面具一揭下来,这书房里除了老妇外,皆是人人震惊。
慕云歌只瞧了一眼,心中便了然。
难怪乔姨娘能伪装成秋兰、乔怡君,原来她们的长相本就有相似之处,尤其是脸型,都是很标准的南方美人理该拥有的。乔怡君之所以美丽外动人,可如今这双眸子长在另一张陌生的脸上,更是光彩动人。
乔姨娘的真容竟是格外美丽,比之慕云歌亦不输几分!
慕云歌想起唐临沂的话,乔姨娘是赵家的私生女,也就是赵妍的姐妹。赵妍的长相已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她又会差到哪里去?
这书房里最震惊的莫过于慕之召了。
跟乔姨娘同床共枕三年多,他竟不知枕边人藏了这样一副陌生的面目。多少次抵死缠绵,他竟不知身下人心藏歹意!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灰意冷,他只看了乔姨娘一眼,就低下了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茶杯发呆。
那老妇走到慕云歌身边,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多谢慕小姐帮我找到了柔儿!”
柔儿?原来,乔姨娘的真名叫做赵柔。
乔姨娘擦干眼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等老妇写完,她眼中忽然有奇异的光彩:“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是怎么找到我奶娘的?她明明……早就死了!”
“她没有死。”慕云歌看着乔姨娘,她并不同情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不在乎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她甚至有些厌恨这个女人,她面无表情地道:“她被赵家人追杀,失足落下湖里,被水冲到了下游,因此躲过一劫。不过湖底的石头刺伤了她的脖子,她从此不能再说话。”
“赵家?”这下子,乔姨娘更惊奇了。
慕云歌冷冷一笑,嘲讽地道:“你苦心孤诣要求家族的认可,却见自己的家族是哪家都不知道?”
乔姨娘沉默,她从头到尾都只见过自己的爹两次,每次不超过一刻钟,又怎会知道?
老妇见慕云歌神色不善,对乔姨娘的敌意藏都藏不住,她不禁愕然退后两步,下意识地挡在乔姨娘跟前。
慕云歌见状又是一声冷笑:“你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可那在有心人看来,却没什么藏得住的。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是大魏望族赵氏一门的女儿,只不过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你爹便是一品国公的大儿子,你娘是京都后海边的小家碧玉,你爹碍于身份和地位,又割舍不下家中娇妻,纵然你娘怀了你也不能娶她,只能将她养在别院。你娘因此郁郁而终,而你却成为你爹继承世袭国公的累赘!”
“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乔姨娘抬起头,目光瞬间无神,嘶声说。
慕云歌咄咄逼人:“骗你?我骗你什么?赵柔,其实真相如何你早已比我更清楚吧?所谓为家族立功都是痴人说梦,你之所以来到金陵,不过是甘愿替赵家做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你爹利用你笼络他想要笼络的权贵,讨好皇家人,赵家利用你控制我慕家,你以为你是什么?”慕云歌笑了:“说是棋子都是抬举你!”
她每说一句,乔姨娘的心就往下沉一回,等慕云歌说完,她双目血红,已近崩溃。
若不是被点了穴道,她几乎就要冲过去质问慕云歌:“为什么!为什么!”
慕云歌笼着手,淡然地回转身:“你想要的,注定你永远都得不到。”
“我会得到的!”乔姨娘疯狂地冲她吼:“你凭什么阻止我,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慕云歌不说话,示意丫头将窦叔和窦婶带下去,又将秋竹安置好,才转过头对慕之召说:“爹,你累了,我让佩英送你下去休息,好不好?”
慕之召看了乔姨娘一眼,疲倦地点了点头。
他拂袖而起,脚步发软,佩英连忙搀扶着他回后院。走到门口,他又再次回了头,目光中已十分清明甚至是冷漠:“你也早些去休息吧……至于这个人,是交给官府也好,是慕家自己解决也好,你看着处理,我不想过问。”
慕云歌点了点头,他便推开佩英搀扶的手,挺直了胸膛大步走开。
乔姨娘原本一直不去看他,等慕之召走到门口,才抬头目送他离开。他的背影透着受伤和落寞,乔姨娘心口如遭重击,不能忍受一般地闭了闭眼睛。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