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捂着自己的头顶,有些激动地说:“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我母亲姓肖。母亲说,她出嫁到金陵的时候,张大人也曾光临过肖家的。”慕云歌轻声说着,露出一丝追思和遗憾:“只可惜,云歌小时候长在别院,并未亲眼见过外祖父,只听母亲提起,外祖父还活着的时候,为人很是忠直和善。只是……外祖父故去时满腔愤懑,京中多少故人碍于陛下,竟连相送都很勉强。”
说着,她又看向张泽远,目光带了几分暖意:“听说当年为外祖父扶灵,只有张大人一人不畏强权,坚持披麻戴孝前来肖家,才惹恼了陛下。如今陛下不肯让张大人官复原位,多半也是迁怒当年旧事。”
张泽远见她竟知道得这般清楚,疑惑尽消,又是激动又是悲痛:“当年先师也是无辜受难,我承先生教诲多年,一直把先师当做父亲一般。哪想到……哪想到……罢了,旧事不提也罢!你母亲如今还好吗?我只在她出嫁时见过一面,还隔着红盖头看不真切,竟没认出她来,你母亲可会怪我礼数不周?慕家来了京城多日,我一次也不曾登门拜访过。”
“母亲很好。”慕云歌微笑:“母亲也知道大人这些年的辛苦繁忙,怎会怪罪?再说,当年旧事,大人也是被牵连,说起来是肖家欠了大人。母亲说,我若有机会见到大人,一定要给大人磕一个头,敬谢大人当年扶灵的恩情。”
当年肖远道故去,肖氏因怀着身孕,身子弱不禁风,没能到京城来送别爹爹。一应丧事都是慕之召操办的,这些事情也是时候慕之召告诉她的。
肖氏至孝,不能亲送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引以为憾,对当年扶灵的人自然是心存感激。
慕云歌说着当真起身,在车厢内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使不得。”张泽远忙扶起她,见她性情随了母亲,隐约可见当年先师的气度,心中十分宽慰,禁不住点了点头。
得知朝中新晋大臣慕之召是恩师的女婿,张泽远感慨欣慰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忧:“陛下可知道你母亲?”
“应是知道的。”慕云歌抿嘴笑起来:“陛下多疑,若是不知,如何敢用我爹?当年外祖父虽然不在朝中为官,可毕竟也曾是陛下的太傅,为人上他还是信得过的。”
张泽远松了口气:“这就好,我生怕陛下不知,以后慕家就危险了。”
“大人还有闲心操心慕家?”慕云歌笑容一敛,神色顿转凝重:“大人杀身之祸就在眼前,怎还不为自己谋划?你若无法保存,那南宫瑾的冤屈又指望着谁去昭雪?”
“什么祸?莫非是晋王……”张泽远心念突转,顿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忙收了声。
是啊,晋王是皇上亲封的郡王,身后又有萧贵妃和萧家撑腰,如何是他能够搬得动的?静下心来一想,今日武帝的态度就有情有可原的。武帝之所以不愿他继续深究,多半也是思量后的结果。萧家动不了,若晋王出事,就会逼着萧家兵行险招,搅乱了朝局不说,还会给邻国可趁之机。再则,南宫家的事情早已过去多年,人们都接受了南宫瑾克星的理由,这时候突然翻出旧事,矛头直指晋王,难免就会有人怀疑这是夺嫡争斗的结果,反而将真实的动机抹杀得一丝不剩。
最重要的是,武帝多疑,当年旧事难道他就不曾怀疑过?未必!可为何他纵容了这个结果,退一万步说,事情演变到这地步,是他默许的,不过是他在借晋王的手,除掉靖国公这个功高震主的人!
张泽远想到这里,冷汗连连而下,心头的愤怒让他一拳打在了软垫上:“草菅人命,这分明是草菅人命!难道这么多人的血就要白流?”
备注:昨天只更了一章,这是补更昨日第二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