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军事历史>薄媚·恋香衾>釜底抽薪,求断落花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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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衰草间,他推开了静宜院破落的宫门,看到了映在窗纱上的她的身影。

她正舞一支《薄媚》。

纤细的身影,简约的衣裳,妖娆依旧。只是衣袂飘飞间,他仿佛看到了花尽荼蘼的华丽和苍凉。

见他踏入,她挥舞长袖,缠上他的脖颈。懒

“大胆!”

奉宣太后懿旨前来赐死的内侍们大惊,而随在唐天霄身后的靳七等人只是黯然泪下。

唐天霄欺身擦过,扣她右臂,旋剪处已将她的另一只长袖缠到她自己的脖颈,一如往日情意绵绵相处款洽时的温柔嬉戏。

而一切,已经过去。

就如他之于她,她之于他。

她道:“请皇上来,只是请皇上看我舞这一曲《薄媚》。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是不是?”

“没错,你的《薄媚》,舞的很浅薄。”

他并没有败给她,而是败给了他对她的感情。

家国大乱,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已毁于一旦。不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已算是一败涂地。

可浅媚心下明白,却指着地上的短剑、白绫和鹤顶红笑问:“这些东西,是太后的懿旨,还是皇上的意思?”

“你自己觉得,你该不该死?”

“我该不该死,我自己说了算!也许……你说了也算!旁人说了,都不算!”虫

四目相对,那熟悉的眼眸里,有永生无法释放的哀痛和悲摧。

也许,这一刻彼此眼底的痛苦和挣扎,将成为有生之年关于对方的最后一幕记忆。

然后,日积月累,和以往相处时或欢喜或悲伤的一点一滴渐渐融作漫无边际的哀愁,慢慢地心里长成刺,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随着呼吸扎痛。

想要忍痛拔出,谁又想到,根却长在了对方心底。轻轻一碰,两人皆疼。

拔出一根,新长一根,活泼泼地倒似春笋般斫之不尽。

一次次拔得鲜血淋漓,一次次长得痛苦不堪。

要有怎样心如铁石冰封如死,才能经受这样一次接着一次的凌迟之苦?

唐天霄有泪欲倾。

而可浅媚唇角含笑,亮如曜石般的眼眸却有火焰腾腾跳跃。

回答也罢,不回答也罢,她该庆幸,首先解脱的,毕竟是她。

外面忽然传来内侍急报,“报……皇上,南楚信王和交州庄氏兵马突破了成安侯防线,正攻往都城西门!”

先机尽失,正是意料中事。

但唐天霄还是心头抽痛,指向可浅媚惨笑,“浅媚,你要的,就是这个?”

可浅媚垂头,低低地笑:“七叔,庄大哥……”

有水滴簌簌,落在她裙裾边的青砖上,慢慢地洇染开来。

唐天霄抿紧唇角,乌黑的凤眸一点点地冷沉下去。

他转过身,艰难地迈开脚,一步一步,慢慢地踏出屋去。

满地的落叶呻吟声中,屋中内侍尖厉的嗓子穿破了北风忽然猛烈的夜空:

“太后懿旨,赐,淑妃可氏,死!”

远方城门处的烽火腾起时,静宜院也在瞬间失去了平静。叱喝和惨叫声中,忽有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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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刀戟破天。皇城内外,已是一团混乱。

但谁也没能想到,就是在这一团混乱之中,卓锐居然成功地带可浅媚逃出了城。

几番伤病交替折磨,可浅媚的身体已孱弱了许多,鞭子也留在了怡清宫里;她已有很多日子不曾练武,并没有了当初大闹熹庆宫时的身手。

何况她也不想再挣扎,竟选择了默默地端起那杯鹤顶红。

这时内院忽然起火,然后是卓锐奔入,连伤数人,带她跳出后窗,钻入一处灌木,潜入后院不起眼的一间耳房。

她还没来得及埋怨卓锐为她自投死路,便发现了卓锐开启了一处秘道。

秘道的另一端,竟直通荆山。

破庙的出口已被封死,但有另一条秘道,通往一处位于山腰的溶洞。

两人钻出溶洞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看着眼前满目的巉岩翠壁,可浅媚恍如一梦,似乎是松了口气,却回身望着那个山洞,腿一软已坐倒在地,怔怔地落下泪来。

“天霄……唐天霄早就知道这条秘道了?”

当日他们曾在荆山发现了四百年前南朝皇族留下的逃亡密道,据说已堵塞了许多,唐天霄曾说很难疏通,但现在看来,他心思缜密,绝不愿放过这条可能利用到的绝好退路,早已把这条密道设法疏通。

她实在没法自欺欺人地猜测,他将她安排在靠近密道入口处的静宜院,只是出于巧合。

此时一轮红日刚刚升起,眼前岚霭袅袅,鸟鸣啾啾,漫山林木虽是萧索,却喜周围山色宁谧空澹,空气清新怡人,呼吸进去,似连肺腑都已扫得通透,和那烽烟四起的瑞都城比,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两人奔了一夜,早已出了疲累不堪。卓锐眼见她神色不对,生怕她伤感之下再给晨风吹坏了身体,忙将自己外袍解了,将她严严裹了,才道:“宫中知道这条秘道的人也极少。皇上把你安排在静宜院,又将我也发落过去,想来自有他的用心。”

言外之意,唐天霄并未说要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叫他救人,只是卓锐自己已将这种巧合当作了唐天霄的暗示,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带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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