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对于这种倾向于精神发散的仙佛之说,楚离不以为意。因为炼丹,她闲着没事翻阅前人遗作,前人就有不信鬼神之说。她比较喜欢这个。对于虚无缥缈纯以想象力织就的神佛理论,楚离嗤之以鼻。
她话音落下许久,没人做声。老半天才有僧人道,“一……一派……一派胡言……”
“那你倒说说我哪里胡说了?”
那人道,“我们不必多此一举去验证真假,因为这都是佛已修成正果的真谛,我们只需要照着做就好了。”
“就是说,你们不求自己到底明不明白正确与否,只一径断章取义地盲从?”楚离沉了脸色,“所以你们就鼓励老百姓烧身成佛,杀身成仁,割肉喂鹰,自戕自残?”
“神佛自会保佑我们的!”又一人固执道。
“呵,”楚离冷笑,“神佛会保佑你,是吗?”她几步逼到那人面前,刷一下抽出一旁护卫的长剑递过去,“佛说割肉喂鹰,鲜血不留,伤口自愈,你现在割,让大家看看神佛会不会保佑你鲜血不留,伤口自愈。”
那人变了脸色,嗫喏不语。
“佛说烧身成佛,不知疼痛,肉身超脱,现在,”楚离看向台上左右各十人,“你们谁敢举火把自烧,不觉疼不喊痛?”
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的狂热或许可以让他们自残自戕,但不能让他们没有疼痛。
楚离恨声道,“你们自己愚蠢,还要迷惑百姓,造孽深重还想成佛?”
她声声讨伐,字字珠玑,声音传遍整个清凉峰。
皇帝拓跋焘眸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眼神示意崔浩,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崔浩悠悠起身上前,引得众人目光都投向了他,遂朝楚离走去,并高声道,“楚离,乃是我师父寇天师以通天彻地之能请来的高人,以佑我大魏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先师证大道而去,特地请来楚离为下任国师。昨日祭祀之时,已得天子首肯,本官代宣皇上旨意,从今日起,楚离即为大魏国师。”说着屈膝半跪在楚离面前,“参见国师!”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这时皇帝拓跋焘站了起来,走到楚离身边,大声道,“今日起,朕自当凡事询问国师,请示天命,使我大魏子民永世安康。”
文武百官顷刻间随着崔浩跪在了楚离和拓跋焘面前,山呼万岁,“参见国师,吾皇万岁!”
百官都已经跪下了,在场数千众人谁还敢站着,顿时整个清凉峰上还站着的,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楚离,和笑地意味深长的拓跋焘。
万顷碧松,云雾缭绕,山峭崖陡,天远地阔。
楚离放眼望去,仿佛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了她的脚下。那一刻心中的震动几乎让她昏了头。她愣愣地站着,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跪在拓跋焘一侧的上谷公主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楚离才回神过来。拓跋迪额上都是冷汗,无声做着口型,“跪下。”
楚离心中一抖,连忙跪了下去,“民女谢陛下隆恩。但是……”她刚想说不做国师,上谷公主连忙捂住她的嘴。
拓跋焘眼神变了变,却笑着说,“爱卿如今已为大魏国师,可自称微臣。”
“我……”楚离还想说话,她只想能赢得这场口水战保住性命,然后赶紧回家。她并不想一个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又压抑的地方做国师,她想回上洛郡,然后再也不乱跑出来了。
“你这个时候忤逆父皇的意思,就是大不敬,要诛九族。”上谷公主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罢,楚离冷不丁一激灵,再不敢多说。
拓跋焘令众人平身,带着崔浩等一干大臣起驾回宫。
只有上谷公主还留在原地。楚离问,“公主,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拓跋迪摇了摇头,“你的辩法还没完。”
“……”
果然还没完。在昭告天下楚离成为新任国师之后,清凉峰反倒来了更多人,每日都有百姓、修行人前来和她论道。竟然一直持续了半月之久,楚离筋疲力尽。尤其是发现,大多数人都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而且也不在乎懂不懂只是单纯地想听她说话之后,楚离简直生无可恋。
眼见着就到了小年夜,楚离才终于可以离开清凉峰。然而她还没刚刚回到国师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粗衣僧人,含笑站着迎她,“施主,可否容贫僧入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