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身上恍惚有着新鲜的血液流出,将那银色铠甲上的血色,渲染得愈发艳丽。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是浓郁得吓人,整个花房此时都是被笼罩在了雾气里,任何的景致都被遮掩,入目所见,全是那刺目之极的血色。
楚云裳看着,只觉有些眼酸。
“我不想死。”他又说了一句,声音更低更沙哑,身形渐渐湮没在那血色里,要消失了,“我想见你。”
他抬眼看她。
于是,重重血色里,她终于能看清那一双眼睛,漆黑的,深邃的,是最熟悉不过的那个人的眼睛。
楚云裳终于喃喃出声:“……长渊。”
她嘴唇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想要靠近,双足却是重如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只能站在原地,借着红灯笼那么一点微薄的光,遥遥看着鲜血淋漓的他:“你怎么了,长渊?”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浑身都是鲜血,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巫阳关之战,巫阳关之战……
楚云裳死死皱着眉,努力去回想前世这一场战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是除夕之夜。除夕傍晚酉时,达喇派出三千精兵,乘大雾偷渡黑水河,对越军同北府军的军营发起进攻。再来,再来是什么来着?
好好想想,赶紧想起来,达喇发动偷袭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越要想起来接下来的战事,便是怎样也想不起来。楚云裳额头上一时尽是冷汗,脸色也苍白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前世里的后续战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雾越来越浓,那血色里的人,身形也是越来越淡。
到得最后,她听见他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在爱着你。”他很认真地说,“从你小的时候,到你长大,我一直一直,都在爱着你。”
这句话说完,楚云裳便见得横空里突然斜来一把森冷至极的刀,那刀上血迹斑斑,不知是杀过多少人。倏忽一下,那刀便是落到了九方长渊的头上,将那一抹浅淡影子,一下子劈成虚无。
楚云裳睁大了眼,温热的血,溅了她满头满脸。
“长渊!”
……
她猛然睁开眼。
眼前不是白雾茫茫,也不是血色淋淋,而依旧是那么一张只写了开头的信纸,之前才研磨开的墨,此时似乎有些干了,一灯如豆,这一支蜡烛,快要烧到了尽头。
看着那短短的一截蜡烛,楚云裳怔了怔。
原来只是做了个梦。
只是,那梦里的九方长渊……
心口突然传来绞痛一般的痛楚,她一下子就拧紧了眉,痛苦地弯下腰去,然后深深地喘息,手也紧按着胸口,试图减缓这种疼痛。
只是疼痛却越来越剧烈,眼前也是变得漆黑一片,只有那么一点血色的光泽,亮在不知名的地方,静默不动,却散发着一种无比诡异而阴森的气场,仿佛是从阿鼻地狱里来的鬼火,端的吓人。
不对,不对。
楚云裳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看着那一点鬼火模样的血色,贴身衣物都是被冷汗浸湿。
那不是梦。
那是真实发生的,只是发生在了遥远的北方,并不能让她亲身的体会,才让她在梦中经历。
那么,那九方长渊,他……
“扑通!”
坐着的椅子突然被打翻,椅子倒下的时候,顺带撞翻了一只从泰西运来的装饰用的珐琅彩大花瓶。名贵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人一脚踩上去,鞋底稍微薄一点的话,都能直接被碎片给割破。
这样大的动静让得正在熟睡的楚喻,一下子就从睡梦里醒来。
楚喻睁开眼,快速坐起身体,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楚云裳白着一张脸,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无视了满地碎片,直奔房门而去。
“娘亲?”
他喊了一句,楚云裳却是头也没回,直接跑了出去。
“娘亲!”
他不由又喊了一句,还提高了音量,但楚云裳已经跑出了卧房,看那方向,像是要去楚天澈在的庭院。
楚喻立即掀被子下床,外衣也来不及穿,只匆忙套上鞋子,跟着跑出门。
但他人小腿短,跑得再快,也赶不上楚云裳的速度。
因此,楚喻并不知道,在他追着楚云裳离开方向的时候,楚云裳已经来到了楚天澈的卧房前。她连门也来不及敲,就直接进去了,然后对着被她的莽撞闯入给惊醒的楚天澈道:“三哥。”
幸而楚佳宁楚佳欢姊妹两个已经和父母分房睡了,这间卧房里并没有小孩被吓到。只楚天澈见她过来,衣衫不整不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色难看,连眼圈都是红的。
“怎么了?”
他下床来,伸手去摸她的手,冰凉凉的,像是刚从存了冰块的地窖里出来一样。
她手冷,身体也是冷的,看着楚天澈,她道:“三哥,我们去巫阳关吧。”她整个人好似身处冰天雪地里一般,说出来的话,都是带着刺骨的寒意,“九方出事了,我要去救他。我不去,他就会死了。”
楚天澈闻言皱眉:“九方少主出事?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她嘴唇颤抖得厉害,眼圈也是越发通红,“我看见他身上都是血,他跟我说他要死了,他想见我。哥,”眼中开始有水意凝聚,将将要流下泪来,“我们去救他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楚天澈听了,刚想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