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赵氏的手抚在楚云裳的手上,楚云裳微微垂眸看了眼,就见赵氏的手和她的脸一样,这不过短短六天而已,居然就已经老到起了一层褶皱,粗粝苍老的指腹扣在楚云裳手背上,竟是让楚云裳莫名感到了一种刺痛感。
似乎真的很是担心女儿的病。
楚云裳淡淡笑了笑:“我会尽力的。”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赵氏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被迫威胁楚云裳,当即便放开手:“嗯,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软榻上的软帘都已经勾起来了,也没人在榻边碍着,楚云裳从楚于岚最先开始看起。
早知在高烧、红疹、梦魇的三重侵袭之下,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楚云裳垂眸一瞧,刚刚好,楚于岚烧得眼角都是不自知的凝聚出泪花来,脸蛋,脖子,甚至是裸露在外的肩颈,竟都是被高烧给烧得红彤彤一片,触之十分的滚烫,冰敷都没用。
更别提楚于岚高烧的同时,脸上身上还起满了红疹,密密麻麻的疙瘩遍布全身,给人一种恐怖而又恶心的感觉。
楚云裳将她一只手臂从被褥下抬起来,捋开衣袖一看,果然连手指上都是起着红疹,甚至有些已经破开了,开始流脓了,淡黄色的脓水被难受的主人不自知的磨蹭到雪白的中衣上,蹭开一抹恶心的脓黄,那种颜色,看得人头皮都要发麻,好像尸水一样,隐约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但楚云裳却好像什么都没闻到一样,面色如常的顺势给她诊脉,默记着她的脉搏。
唔。
和想象之中的一模一样,脉搏跳动的频率非常快,以往正常情况下,五息的时间里,普通人的脉搏跳动应该是十七八次左右的,可现在楚于岚的脉搏,五息时间,竟完全是跳动了堪堪三十次!
原本,病成这样,脉搏应该是变得缓慢虚弱,或者紊乱的。
可楚于岚的脉搏却偏生是脉搏加快,这很明显是病得非常厉害且怪异了。
然楚云裳却是微微垂下眼睫,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只唇角动了动,凝出一个不知是上扬还是下撇的弧度,让人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而,便在楚云裳检查诊脉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被失眠给折腾了大半夜,这大清早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楚于岚,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紧蹙起,干裂的嘴唇也是不断的颤抖着。
她面色看起来很是狰狞而恐惧,五官都要扭曲起来,牙关紧咬着,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响。
正被楚云裳检查着的手指,也是突然紧紧的握了起来,尖细的指甲都要掐进肉里,挤破了掌心之中的红疹。淡黄色的脓水从她拳头之中缓缓溢出,她被褥之下的身体,竟是整个的颤抖得厉害。
然后就听她急促的呼吸,胸口起伏得厉害,须臾竟是大叫一声:“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给你……七姐!求你了,别杀我!”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楚云裳眸中一滞,楚玺和赵氏也是面色一僵。
周围所有人,三姨娘,丫鬟,婆子,甚至是候在门边的赵大等人,都是立即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软榻上的楚于岚。
却是没一个人敢说话,没一个敢发出半点声音。
偌大的卧房里,像是根本没有人一样,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只能听得楚于岚身处梦魇之中,以一种分外恐惧、分外悔恨的声音叫道:“七姐!七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是我以前不懂事啊七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七姐,七姐,我求求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求你别杀我!七姐,七姐!”
她喊得撕心裂肺,惨痛至极,似乎梦魇里,她的七姐楚云裳,正将锋锐而森冷的刀刃比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正在斟酌着该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别杀我,别杀我!七姐,于岚求求你,别杀我!”
她不断的叫喊着,眼泪不停的从眼角冒出来,浸得枕头都湿了。
握成了拳头的双手,此刻也是倏然松开来,胡乱的在面前挥舞着,似乎要挣脱开梦魇中楚云裳的钳制。
楚云裳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平静的看着楚于岚发疯。
看楚于岚在软榻上剧烈的挣扎着,一身厚实的被褥都被挣开,白色的地方被糊上了淡黄色的脓水,然后被褥“砰”的一声闷响,掉到地上,只穿着单薄中衣的楚于岚立即冷得身体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接着满头汗水、满眼泪水的从寒冷之中,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眼前泪水迷蒙,什么都看不清,眼白都被高烧给烧得发黄,看起来又诡异又吓人。
懿都地处北方,早春的清晨还是很冷的,楚于岚从梦魇之中生生惊醒,觉得周身都是冰冷的。她视线暂时还是模糊的,脑子更被烧得成了一团浆糊,她只下意识的伸手,往身边摸索着,试图找被子来盖上。
却是一摸,摸到了一片不同于温暖被褥的微凉。
真的是微凉,长着红疹的指尖抚触上去,丝丝的滑滑的,带着晨雾的些许凉意,摸起来很是舒服。
楚于岚转了转头。
眼前泪光朦胧,她看见有谁正站在自己榻边,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那眼睛也是平静的,死水一样,千年万年来都不会产生任何的涟漪任何的动荡。
楚于岚再打了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