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里,皇上拟定旨意,道往于昆莱关处的援军将在四日之后出发。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派不派援兵似乎早已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更何况,如今皇上遣军队前去昆嵩,也并不是为了回护一城子民。他只是做个样子,给百姓一个所谓的交代,顺便借此机会,除去自己心腹之患。
“倘若昆莱注定失守,那便死守太华关。此关不破,其它不论。”
薄薄一纸密令,顷刻之间送了多少人命。昆莱成为弃城、百姓轮作流民、驻军变成俘虏,这好像都是迟早的事情。可这一切的一切,身在战方的军民却都不晓得。他们仍在兀自坚守,百姓以命相拼是为了守一方家园,而兵士奋战沙场则是为了护大覃国土。
即墨清走着走着,不晓得为什么,他忽然便想到了林镇里那个叫诺子的孩子。那个孩子曾说自己想参军,想当将军,想保护那些无力自保的人,他说这是他爹爹教他的。他的爹爹教得真好,至少比那个身居高位的人要好。
可在那样的帝王的统治之下,便是参军又能如何?那些兵奋力至此,确是为了护国不假,可那个指挥的人,却只想护自己野心权势而已。即墨清忽然有些不平。虽然他自认不是那样热血的人,但每逢思及至此,还是会有些心绪难平。
然而,即算如此,此时的他却也并没有太多别的心思,他仍是从前的那个他,即便多晓得了些与感情相关的东西,他的心也未必有多暖。是啊,这时候的他,仍是那个除却欢颜之外,谁也不甚放在心上的即墨清。
可战场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
它凝紧人心,让人热血沸腾,也残忍至极,顷刻剥夺数条生命。
在那样的地方,改变是正常,没有改变才让人觉得奇怪罢?可此时的即墨清并不知道。
就像他也不知道,不过一战,这样短的时间里,除却自身之外,身边发生的变故竟也会那样多……
在这之前,他是真的想过与那个女子相守终老。后来却因些事情,他迟疑了。
也就是因着这分迟疑,他失去了许多东西。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境,始便是终,终既是无,开始也就等于结束。这样的话,人类会不会就可以舍弃那许多执念、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爱恨纠葛?
会吗?
大抵不行罢。人世一遭,何时能来,何时离开,都不由自己选择。生命本就是一场无心而至的旅行,谁都晓得的,却谁都窥不破,也谁都难以窥破。纵然自觉通透,可又有谁是真的能将六根断净、超脱于凡世、再不沾软红千丈哪怕半分尘烟?便是仙者也难至如此,而既是这样,那么于凡人而言,悲欢离合、喜怒怨怼,这些种种,便更是谁也都逃不开了吧。
一路不晓得在想着什么,待得再回过神,即墨清已是回到了住处。此时已是晌午了,照她的话来说,晌午就是一日之中最该好好吃饭的时候,所以,这一顿一定要吃得最好。
那时听她言笑,他忍不住挑眉:“怎么样才算是吃得好呢?”
“你竟连怎样算好都不晓得?你以前是不是都没有吃过东西?”欢颜鼓着小脸,满眼诧异,旋即一本正经与他科普道,“所谓吃得好,嗯,就是……就是,这顿饭里一定要有肉,很多的肉,而饭后一定要有糕。唔,也不能是一般的糕,得是刚刚蒸出来的,最好是半温着,不凉不热、松软香糯,这样便是好了。”
轻轻推开房门,即墨清绕过屏风行至榻前,那个女子仍在睡着,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轻捏了捏女子的睡脸,即墨清念了声“真是越来越懒了”之后便坐下来,就这么看着她,时不时为她掖个被角什么的,偶尔她梦呓几声,他也会就着那般模样笑出来。这似乎是他的新乐趣,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旁守着她醒来。说起来大抵会让人觉得无聊,但他却乐在其中,若有无限趣味一般,自发现以后,每日每日,他都要这样守一守、看一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终于翻个身,眼睛眯了几眯,虽仍是没有睁开。可即墨清知道,这是她要醒了。
于是拍拍她的脸:“昨个还念着说想吃糕,这样成天睡睡睡的,要怎么吃。”
“糕?”欢颜迷迷糊糊,含糊着嘟囔一声,半睁着眼有些迷蒙的望向他,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是在一个打出眼泪的呵欠之后,欢颜才揉揉眼睛,只是,她说的却是与她每日每日念叨的糕完全无关的话。
她说:“你知道吗?我梦见狐狸了。”
即墨清愣了一愣,脑海里忽然便蹦出一只活泼神气的小猫。说起来,她这样久没有问狐狸,他都以为她要忘记了。
“我梦见狐狸对我哭,它说我不要它了。而我向它解释,说只是没想起来。狐狸听了,于是哭得更厉害,说我果然就是不要它了,不止不要、连想它一想都记不起来。”欢颜瘪瘪嘴,刚刚醒来的她显得有些懵懂,一双眼水汪汪的,这般模样,竟像个撒娇讨糖的孩子,“小师父,我想见狐狸,我许久没有见到它了。它没人照顾,会不会瘦了?”
虽然成亲之后她偶尔会娇嗔着唤他夫君,可更多时候,她还是喜欢唤他小师父。
她也没有想到吧?自己从前那样不喜欢用这三个字唤他,总把这个称呼当做是一道鸿沟,横在他们中间,不能逾越,仿佛每那么唤一次,便要想起他将她推开的那种感觉,想起自己为了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