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始终是以第一视角在看着,看着衣上沾染鲜血淋漓,看着手中长剑带出一道道血色,看着原本淡静微笑的人下一秒便清白了脸色死在自己手里……
场景轮番闪过,欢颜的面上已是没了血色。想象取决于认识,而她所看见的那些,若非亲身经历,她绝对想象不到。
那些画面太过于真实,真实到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不是梦,是她的过去。
“怎么,还是不信?”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她身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忽然发现自己武艺高强,不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这样至少能证明你不是一个废物。”
强作镇定,欢颜转头望她,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但因是梦,察觉不到一丝疼痛。
“我不信。”
话音落下,那个世界忽然消失,她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床帐染夜色深深,刚想松口气告诉自己梦里的东西信不得,却在这个时候,嘴角不受自己控制的微挑了一个弧度。然后,欢颜听见自己声音低哑:“你不信,我便带你试试好了。”
语罢,她忽然坐起,动作熟练地拿出床尾角落一套绛紫劲装换上,随后推开窗子,一跃而出。寒风凛冽,那道身影几个起落便踩上了屋顶瓦片,脚步极轻,动作极快,没有惊动侯府哪怕一人。她微微勾唇,神情高傲,背后一弯明月,眼前一点积雪,却惟独眼底划过几分无助和恐惧,像个孩子。
夜色沉得厉害,晚间露寒。
深夜无眠,即墨清闭着眼,脑子却清醒得很。
他总有那么多繁杂的事情需要去想,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报仇的。
而她呢?她真是他的例外啊……
对于此生,早已知道自己注定的孤独的,故而,从不曾在哪个地方多做停留。一路走来皆是行色匆匆,再回顾,甚至不曾注意过来路时的风景。
于是便以为,此生道上只能一片虚无空寂,唯一的颜色也只叫做黯淡,唯一的寻觅也只能是终点。而唯一适合他的风景,也只是落叶稀疏飘零,秀水寒山萧寂。
即墨清从无怨尤,因为那些欠他的人,他迟早讨回来,连本带利。本来是豪迈的话,可偏生敌人站在那么高的位子,他不能说出,甚至不能有意思表露,只能深沉了心思,像只老鼠,在暗地里算计。
改朝换代江山……这种事情,做好了就是起义,造福苍生,做不好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而既是如此,那么便注定了他不能有软肋,不能有感情。
既是这般,即墨清便早早认定,他这一生就该是如此,就像她,生来合该明媚,一如她的名字,欢颜欢颜,是离他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他开始期待阳光,祈愿着原来的不敢想。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怪她还是该感谢她,只偶尔会想,若无她,或许一生阴暗也就罢了。可遇见她,她也未必能拉他离开这沼泽。
叹气口,即墨清披着衣服推开窗子,夜风凉凉,吹得人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