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沿着面颊淌下,滴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师兄……”沐皇后轻声地唤。
夏侯毅眸色一下变得黑渗渗,用力地将她甩开,“不要唤朕师兄!你不配!”
沐皇后的额头磕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又冰又疼,太子扑过去扶她,沐皇后却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一如既往的清俊,只是此时的面孔,再不如从前一般温润平和,而是充满着阴狠暴戾。尤其……在对着她的时候。
他鲜少这样对自己大呼小叫。他们之间一直相敬如宾,她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想花精力应对自己。
他愿意应对的……只有那个人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都已经死了,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沐皇后大声嘶喊:“你不公平!你从来都对我不公平!我难道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吗?”
她一边问,一边用一种哀求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她多么希望从他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果然摇头了,却说着冰冷刺骨的话:“别说胡话了……你哪里配与她相比?”
慢慢也叹了口气,“沐雪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她的眼睛以前是怎么失明的,她又是怎么死的,朕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沐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他竟然都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夏侯毅缓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呢?无论她怎么样,朕的心意都在那儿……朕心悦她。从未变过。”
夏侯毅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但这样的温和,却从来都不是她沐雪茗的!
沐皇后神情呆滞下来,这一刻,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这个男人,嘴唇一张一合,说着将她打入无间地狱的话。
太子忽然大声哭出来,沐皇后机械地低下头去,她的胸口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个男人优雅地将匕首在她体内转了圈。绞着她的肉,又慢慢地拔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太子扑上来用小手按住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太子白嫩嫩的小手。
她始终睁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到死也不曾闭上。
太子痛哭流涕,稚嫩的声音因为哭喊而变得沙哑,夏侯毅伸手将他拉进怀里,太子一个劲地推阻抗拒:“你是坏人,你杀了娘亲。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小小的人儿力气就这么点大,夏侯毅轻而易举将他抱在怀里,太子抵抗不过,张嘴就咬在他的肩膀上,用了狠劲,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朗儿……”夏侯毅任由他咬,轻轻拍着他的瘦小的背,慈眉善目,“好朗儿,父皇从没好好抱过你,让父皇抱一下。”
太子哭闹累了,慢慢松开嘴,伏在夏侯毅的肩头抽噎。
夏侯毅闭上眼,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忍心。
“好朗儿,乖乖听话,不要恨父皇。”
他轻叹了声,伸手敲在太子的颈部,只将人打晕了,交给早便吓软了腿的鲁淳,“带着太子出宫,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这个地方了。”
鲁淳颤抖着接过了太子,又抬头讷讷道:“皇上……”
夏侯毅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到龙案前,将那只青瓷小坛抱在怀里,温柔抚摸。
“都该结束了……”他喃喃说道。
平禄四年三月初,苏鸣丞带领的大顺军抵达燕京城外,开始攻城,一时火炮齐发,震耳欲聋。大顺军早已准备好了云梯,呐喊声中蜂拥而上。
同日,大夏皇宫内一阵人仰马翻,平禄帝夏侯毅爬上了景山,在一棵老槐树上自缢而死,太监鲁淳大开宫门投降。
后世对平禄帝的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刚愎自用,急躁多疑,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死要面子。也有人说他爱民勤政,自强不息,勤勉俭朴,忧国忧民。
然而最终的最终,都归结为一句话:非亡国之君,当亡国之运。
且说苏鸣丞攻占了燕京城,当即称帝,平禄帝身死之事传去金陵,百官哀痛不已,而太子夏侯朗不知所踪无处可寻,无奈之下,只得立方武帝兄长潞王之子为帝,建立南夏政权。
苏鸣丞起义军的本质都是农民,进了京便烧杀抢掠不断,京城一片乌烟瘴气。
后苏鸣丞又在山海关与大夏西平伯打了一仗,西平伯不敌,转而归顺大金,金王朝秦王斛律成瑾出兵大挫苏鸣丞。
斛律成瑾生擒敌寇,认出对方是当年和顾妍萧沥一起关在窖洞里的少年,顾念旧情放了一马,苏鸣丞由此退回燕京,却已经元气大伤。
大金、大顺、南夏,三足局面持续了几年,到底是大金笑到了最后。
斛律长极在两年前病逝,庙号太宗。斛律成瑾以太宗嫡长子谋逆为由将其赐死,立斛律长极六岁的嫡幼子为帝,斛律成瑾则晋升皇叔父摄政王。
燕京城从往日的战乱里渐渐恢复繁华,从前的镇国公府的门前这时站了两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斛律成瑾看了看眼前焕然一新的门楣府邸,转过头去看萧沥,“苏鸣丞进京的时候,手下军队到处强夺金银,国公府也没能幸免于难。当时萧泓带着母亲妻子和妹子卷了钱财跑了,后来就再没音信,下落不明,估计也死了,我让人按着从前的样子把国公府整修了一遍,你看看可还满意?”
萧沥眸中神情沉浮了一阵,低下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