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明不白的人,要出现在侯府是极困难的,可素月却能避开耳目,光明正大在众人面前露面,确实是有几番本事。
顾妍不由越来越好奇素月的身份,怎么也不该普通的才是。
她手指轻轻扣着书册的扉页,又问道:“二伯母和三姐那里如何了?”
至今仍未曾有大的动静,该不是就这样息事宁人了吧?
青禾便道:“二夫人先前气晕了,邹大夫说,二夫人有了身子,动不得气,至于三小姐,被罚去跪祠堂了。”
顾妍笑着阖上了书页,让忍冬放回原处去。
如前世一般,贺氏还是有孕了,且来得这样及时。
无论顾二爷或是老夫人怎么想,贺氏到底还是顾二爷的原配夫人,她腹中的也是顾二爷的血脉,更是最重要的嫡子。
在这时候,如何也得先照顾到贺氏的情绪才行,顾媛算是好运逃过一劫,否则……那清凉庵苦寒的日子,她至今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顾妍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二人俱都退下,忍冬则歇在了外间值守。
床头一盏小灯光线微薄,顾妍平躺在床板上望着头顶青碧色的承尘,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若不是贺氏突然被确诊了身孕,顾媛也就相当于是被抛弃了。
再受宠又如何,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再宝贝的,再上了心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颗弃子,无用时随意丢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这种被镌刻在骨子里的自私冷血,才是顾家人的秉性。
她看了看自己嫩白的手,无声地笑了笑。
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顾家人。
……
第二日,参奏顾二爷的折子,便如同雪花般飞上了方武帝的桌案,有无数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上书弹劾顾二爷治家不严,其行不正,难当大任。
方武帝荒废朝政多年,对这种事就更没兴致管了,大手一挥,交由了内阁首辅兼任吏部尚书沈从贯去处置。
沈从贯与前阁老赵志蒿可是死对头,而顾二爷是受了赵志蒿的恩惠才一步步这样迅速爬起来的,沈从贯心胸狭隘,又哪里会对顾二爷心慈手软?
一道批奏下去,顾二爷直接从四品的清吏司郎中,一下子变成了六品的大理寺丞,连一句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群臣都道沈阁老公正严明,又说了好多长宁侯府的事,这才将将偃旗息鼓。
顾崇琰远远望着自己二哥阴沉青黑的面色,从眼里缓缓流露出一丝畅意,哪怕是听到周遭有人论起顾家如何不堪,他始终无动于衷。
方武帝打了个哈欠,眼底疲惫浓重。
满朝皆知,方武帝宠爱郑贵妃,日常生活放.纵,常常都以“头眩”为由不行早朝,虽不至于如早前世宗嘉靖帝一般荒唐,可这早朝也不过就是走了个过场,没什么实际意义。
见到皇上这样惫懒模样,群臣心里都是无奈惋叹。
方武帝并不是个好皇帝,若非如今大夏风调雨顺,边疆战事平息,以他这样的处世态度,只怕大夏是要灭在他手里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希望有一个明君能够任他们辅佐,开创如太祖时代那样,大夏的又一盛世。
然而,别说明君了,方武帝如今连储君都还未立呢!
自从郑贵妃宠冠六宫来,六皇子地位日益直上,立储之事便一直成了难题,纠缠了十多年之久。
马皇后无子无女,方武帝未有嫡子,而根据大夏历来的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无论如何,这太子东宫之位都该由大皇子继承。
先前皇帝一直用皇后年轻,可以再缓上几年作为借口,可谁不知道皇上每逢初一十五都不入坤宁宫,而是留宿在昭仁殿?
光靠马皇后一个人,能生出孩子?更别谈什么嫡子了!
如今马皇后都已经三十好几,别再提什么生育子女之事,大皇子立储之事势在必行。
储君太子,那是一个国家的保障,是延续的皇家血脉的根本,哪能迟迟不做决断?
前段时日有不少大臣直言进谏方武帝立大皇子为太子,礼部尚书洪乃春上书义正言辞大番阔谈,方武帝就此被激怒,以洪乃春揭露隐私、干涉他私事为由拖去午门外廷杖六十,削职为民,后来愤愤而死。
百官敢怒不敢言。
方武帝明显有自己的偏重,为了这微薄的希望去劝谏皇帝而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不值得。
沈从贯敛下眼睑笑了笑。
这些人平日里出口成章说着自己一片丹心,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认了怂犹豫不决?
他抬头望了眼站在方武帝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魏庭。
魏庭是方武帝身边的禀笔大太监,同样照顾着方武帝的起居饮食,内廷和外廷通气的纽带,单看魏庭愿不愿意透露一二。
不过从洪乃春之事过后,内外廷这根纽带也是断了。
沈从贯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方武帝看差不多了,正准备退朝,一人执笏突然大步走了出来,竟是顾崇琰。
他挺直着身子,正色说道:“皇上,国不可无储,大夏更不能没有太子,皇后无子,大皇子也早已及冠多年,老祖宗规矩不可废,皇上,是时候该立太子了!”
字正腔圆,大义凛然。
满朝却是倏地一静。
先有洪乃春前车之鉴,哪怕要提这个话题,都要谨小慎微了,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那是当众打着方武帝的脸。
顾二爷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