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形容声音之巨大,可用“声闻十里”,形容声音之美,有“余音绕梁”。昔时韩娥过路雍门,曼声而歌,令十里老幼神魂颠倒,已算声乐之极致,可是今日宋必图的笛曲……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乐曲,才有如此神通!如果说众人之前还对舜帝时乐工鸣玉琯引神人和奏凤凰伴飞,晋时师旷为灵公献乐,席上呼云唤雨破瓦折梁的往事将信将疑,当成是可听不可信的传说,那么今日,宋必图的笛声就让这些传说有了佐证。
一个接一个的披甲士兵从虚空中来,后面跟着奔腾的车马,这些人马车具,无一例外身上都燃烧着灼灼火焰,浩大的战阵以目不可辨之速卷向邢人万,车行过处,狂风如吼,积雪蒸腾,土地立焦。邢人万的四臂童子定波咒在一瞬间受到撞击,猛然向外扩大了数倍,光圈的颜色变成夺目的艳红,而轮中童子,身躯魁伟如巨人,四只手臂全都握拳交叉护在胸前,而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
邢人万被震退了八九丈远。
“嗤嗤嗤嗤!”如同火矢射落河中,密密的光点在定波轮的表面上闪亮,消失,每一个兵士撞入光轮,都会立时吞没,然后生出一个光点。四臂童子咒法以以湮灭法术为运行基础,如此激烈的对抗并没有爆成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向侧面排开的暴风,相反,宋必图法术的余波所造成的连带声响却要远远大过正术。
庭中众客并没有直触这音杀术的锋锐,然而,欧长老的护盾仍然破了。
刘宗膺的护盾破了!
花溪谷叶百灵的玄龟咒也破了!
楼鱼宴的折扇被撕成了碎片,跪倒在地。胡人穆穆帖的精砂金甲咒在亢音吹响的一瞬间被逼出来,支撑了约莫半刻便即崩散,师弟坎察的皮叶茧比师兄还早一刻化成满地枯叶。
每一个人都在狂笑!捧腹狂笑,巨大的愉悦像大江之水,在短短的瞬间压缩猛灌进瓶瓮之内,丰沛而不可抑制的狂喜从难再容承的心器中涌出,传遍四肢百骸,使每个人的脸都笑得变了形状。
胡炭在地上打滚,身体蜷缩着,几乎笑成了枣核,他的两个耳朵上,还挂着两条碧绿色的蠕虫,像一小对碧玉耳环般晃来晃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秦苏也坐倒在雪地里,哈哈大笑,娇美苍白的脸一片潮红。
当然,也有例外。
班可言并没有笑,只是负手立着,饶有兴趣的看着满地打滚的群豪。前厅里的众多老宿也没有笑,凌飞一掌按在傅光远的后心,后者满面震骇,被眼前之象震得瞠目结舌。
这件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谁都来不及出手阻止。然而一惊过后,听见锦毯尽头邢人万又再发出第二声呼喊,凌飞再也坐不住了。天罡剑入手,抬脚一步直接跨到宋必图面前。凌厉的剑光向着空处横向一劈!青叶门的掌门叶蘅也只晚他一步行动,一步飞跨十数丈,飞到邢人万上空,抬手在四臂童子光轮面前聚起玄冰壁障。
尖锐的笛声只发出一半便被截断了。一团庞大的,黑色的,带着长须的巨物刚刚破开虚空,便被天罡剑耀眼的锋芒撕成碎片,凌飞收剑成掌,又以迅雷之势握住了红色骨笛,将一排音孔尽数遮掩。
“两个不要命的小鬼!”章节道人呲着牙,摇头晃脑笑道,背靠在座椅上,得意洋洋的抖脚。“连控制之法都没有领会全,就敢拉这么大的阵仗!该说是后生可畏还是不知死活?”
笛音甫歇,庭院中的狂笑声便也跟着停止了。一众豪客都觉羞愧难当,望向凌飞师徒的眼光便躲躲闪闪的有些复杂。
“哈!哈!哈!”云上高处传来那神秘老者的三声长笑,似悲似喜。
“哈!哈!哈!”又三声,只不过这次已经落回了地面,一声比一声遥远,瞬息渺在数里之外,那老者竟似离此而去了。
“老前辈……”凌飞只叫得这三字,便住了口。他感觉得出来,这个老人已经走了。然而凌飞心中的疑团却一个都没有解开。他是谁?为什么会识得江寒?看他做派,与蜀山应该是友非敌吧,他跑到燃灯典礼上考教自己的徒儿,又究竟是为的什么?
夜空中传来了隆隆的声响,漆黑的天幕上,一大团白云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地面逼近。云从龙,虎从风,象红龙这样的神物举动之间是会生些异象的,随着云团的靠近,隐藏在白雾之中的巨大龙头显出了形状,年轻的豢龙师一脸疑惑的坐在龙颈上,单手托举着抢回来的解关瓮,大声嚷嚷道:“老家伙太狡猾了!变出两千四百八十七个坛子,让我挨个去找!我到底找到了这个真的!师傅,他没在坛子里。”
凌飞好气又好笑。这个徒儿象条傻鱼一样,做事不经脑子,人家只用条绳子就能把他钓上去了,饵料钓钩全免。
豢龙师收了坐骑,把解关瓮放在地上,一眼看见宋必图面色微白站着,关切地问道:“师弟,你没受伤吧?”然而还没等到宋必图回答,听见瓮里泼喇喇的一阵水响,又好奇的扭过脖子,几乎把头扎进了解关瓮。
“师傅!里面有东西!”祝文杰吃惊的叫道,把手探了进去,转瞬捏出一尾鲜活的鲤鱼,举到面前,人与鱼四目相瞪,“奇怪?鱼?怎么会有鱼?刚才我怎么没看见……哎呀!这条鱼真漂亮!”明亮的灯火之下,那条鲤鱼不住地张嘴伸鳍,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