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炭一手牵着秦苏,一手抓着糖糕蹦跳走路。薄笼的暮色之下,华灯初放,一派升平富贵气象。街两边的店铺茶肆都点起了灯笼,可竖在屋顶的招牌和幡子都隐在朦胧之中,俱看不真切。秦苏正打量着,那家客栈才是自己的投宿之地,没发觉前头一人迎面走来,交错之际,两人肩头撞上了。
“啊唷!对不住了。”那人道,却不转身来,急匆匆又向前走了。秦苏不疑有他,与胡炭仍移步慢行。走得七八丈后,胡炭看到一个扎花灯的摊子,站住又不肯走了,一边拿眼不住的看秦苏。秦苏摇头苦笑,这小娃娃狡狯得很,现在想买东西都不出言求恳了,只用哀怨的眼神看人。秦苏最受不得他这样委屈的表情,每战必败。也不知小胡炭什么时候学会用眼神杀伤人的。
小小年纪便精乖如此,长大以后可怎么了得。
秦苏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入怀去拿钱。可手一伸进衣襟,她便吓出了一身冷汗,钱袋子没了!所有的银子盘缠都在上面!
惊慌之下,赶紧搜察衣袖衣衫,再向来路找去,可那包钱囊却如凭空生了翅膀一般,彻底蒸发不见了。怎么可能?!秦苏骇然想道,难道是有鬼了!?刚刚还想着给胡不为买点吃食回去,秦苏特意掂了掂银子……那才不过半盏茶之前,怎么一忽儿就没有了?她脑中快速回忆,立时便想到,那个与自己相撞之人极为可疑!
依稀记得那人身材矮小,穿着青色衣帽,秦苏猛转过头去,在人群中快速搜寻。眼角瞥处,却正看到一人飞快跑进十余丈外的巷子里面,似乎正是青衣青帽。
“站住!”秦苏急喝,一见两旁人群都把目光投射过来,只羞得脸红到脖子根。不敢再说话了,施展身形纵跃追赶。所有的金珠财物都在钱囊里了,要是追不回来,三个人哪里都去不了。秦苏心急火燎,也顾不上胡炭,六七步起落便追到巷子口,遥遥看见那人正拐入另一处窄巷,提气一纵,跟后追去。
那贼身手灵活得很,又熟悉地形,秦苏空怀一身本领却一时拿他不住。眼见他越走越荒僻难行,在前头又折向江边,秦苏怒从心起,默念咒语,提聚灵气,‘咻!’的发出一小记风刀。
无形的风刃急如电火,带着尖利风声飞前而去,擦边划中盗贼的小腿,又‘扑!’的切进地面。那贼受伤,痛哼一声扑到在地。
秦苏飞纵几下,落到他身边,喝道:“把我钱袋还我!”就要去扳他肩膀,哪知就在这时,那贼突然转身,扬手撒出一大篷白雾,遮得面前一片迷茫。秦苏反应倒快,一见白光撒来,接连两个空翻,远远跳了开去。免了眼目受迷之厄。但闻鼻腔中一股刺鼻辛辣的呛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是石灰粉!刚才若是大意拿他,躲避再晚片刻,只怕现在两个眼睛都要被烧伤了。“好阴毒的盗贼!”秦苏又惊又怒,见他快如兔子,又一头蹿进岸边的树荫里,行动敏捷之极,浑不似受伤的模样。
“让你跑掉,我就没脸去见胡大哥了!”秦苏沉下眉头,灵气催逼入足下,展开了纵越术。
那盗贼身手灵活,可毕竟不如秦苏的法术厉害。一逃一追,只片刻后又让秦苏衔尾跟上了。听得背后风声飒然,盗贼只吓得心胆俱裂,不敢再直跑,转成迂回变线绕弯,尽向那些乱石烂草之所扎去。
秦苏发了三刃风刀,都打在盗贼身上了,但却似乎没有效果,那贼只停顿了一下,仍然跑得飞快。秦苏奇怪之下,暗暗积蓄劲力,只待再追上两步就发劲将他击倒。突然,那贼叫道:“我不要了,还给你吧!”手臂一扬,将钱袋远远抛向江面。秦苏大惊,足尖一点,折身便向钱袋落处飞去。那盗贼在暗处几个起落,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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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炭立在大街上,看形形色色的人群行来走往。
杂声喧天,却全是陌生的声音。人面千百,却没有一张脸容识得。
他才两岁半,小孩子心性,哪肯老老实实呆着的?站了片刻,不见秦苏折转回来,胡炭便向她追去的方向寻找。
“姑姑!”小童叫着,一边走,一边举头四顾。害怕之下,也忘了吃手中的糖糕。身边高高矮矮的行人,或绸袍光鲜,或着布衣百纳,都在各忙生计,没人听得见他恐惧的呼叫。间或有人匆匆一眼,也只漠然擦身而过。
“姑姑!”委屈的声音被身边的洪流淹没了,灯火耀夜的江宁府城各种生息齐作,他的叫喊只是浪涛中的一个小水泡。小胡炭越走越远,看看天色全黑了,陌生之感和害怕无助尽涌上心来,小童开始哭泣,眼泪汪汪的边走边喊:“姑姑!爹!”
“姑姑!爹——”没有人应答。胡炭在一家店铺的墙边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记得已经走很久,腿已经酸麻。他呜咽着又叫了一声,但墙里一阵猛烈的狗吠,又把他吓得赶紧站起来远远逃开。胡炭不敢再哭,攥着一支糖糕重又漫无方向的找寻。
“姑姑——”他拖长了声音叫喊,向经过面前那些络绎不绝的人群。
有人来了,慢条斯理踏步走来。蓝色文士衫,脚踏玄青绣丝革翁鞋。胡炭抬头上望,却看到一张笑盈盈的脸庞。正是先前跟姑姑说话那恶人。
“小娃娃,你找不着姑姑了?”贺江洲蹲下来,看着胡炭问道。其实他跟在胡炭身后转了半个多时辰,早把小胡炭的一番惶急恐惧都看在眼中,他心中另有打算,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