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对年轻夫妻赠与她的半透明酒壶,尚春踏上了回紫叶山的路。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短不长,但尚春却好像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马上就要步入暮年了。
这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从春夏到秋冬,从过去到现在,从装傻充愣到眼清目明,尚春站在这条路上,原以为已经走到了尽头,却在绕过一处扎人的荆棘丛之后,发现那后面还有一条路,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那只酒壶,里面的女儿红漾着醇香的味道,那颗包裹着李泉本元的内丹悬浮在酒水中央,偶尔打个转,偶尔就只静静沉在那里,无声无息。
从此以后,尚春多了一个小习惯。
总是有意无意地摸向腰间那个位置,摸到了它,心里无论多么紧张恐慌,都会立刻平静下来。
这一路,走得太过匆忙,回去的时候,尚春想要慢慢走。
这尘世,有很多很多风景,下山的时候,她都想过要同李泉一起看过,只是一开始她很着急,急着快点历练完就回山,而如今才幡然醒悟,时间一直在往后走,既定的那一个点也从未变过。
逃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路行行走走,不紧不慢,尚春这一次走得尤为自在,想停便停,看到哪一处风景好,便停下来,在那一处住上几日,身上带的干粮吃完了,便随时进入临近村庄人家家里,讨要一些馒头肉干和水。
当然,这都是给了钱的。
只是,不管走得究竟有多么缓慢,最终的目的地却是不变的。
终究,尚春还是站在了紫叶山下。
她仰着头,看那隐藏在深山绿树之中的山顶,那山门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我回来了。”尚春喃喃道。
她转过身,紫叶山下那个村子,她来过没几次,只是每次都会碰上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牵着她的手,与她话话家常,或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孝儿,穿着或到处打着补丁的衣裳,拽着她的衣角,笑嘻嘻地奔来跑去。
可这次回来,这村子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拒没有进入村子里,站在外面的尚春还是感觉到了村子从里到外的异样,那是一种消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是很多很多人枉死之后聚集在一起的阴沉气息,铺天盖地地朝着尚春扑过来,让她一时间猝不及防。
尚春皱着眉头,现在还是正午时分,头顶的日头正盛,可她还是感觉到了这村子的阴寒气息,正在不断从里面流淌到外面来,像一只只鬼爪,想要抓住路过村庄的任何具有生命的生物,抓住他们,将他们拖进去,陪他们一起**,永世不得翻生。
“怎么会这样?”尚春喃喃自语。
村子里没有那些活蹦乱跳的孩童,也看不到那些总是会朝她一笑就看不清眉目的老人家,尚春朝着村子口挪了几个步子,却又突然停住不动了,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拦住了,不让她进去。
她转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忽而低下头,只见腰间挂着的那只半透明酒壶却好像被什么力量给握了起来,竟悬浮在了半空中。若是没有了那根系在尚春腰间的带子困着,恐怕这只酒壶已经飘到了尚春眼皮子底下了。
虽然他一直不言不语,连点心念都没给尚春。
可尚春还是知道,这就是李泉的意思,他不希望她进去,这村子里很危险。
“我只是想知道这村子怎么了而已。”尚春解释着,又往前踏出了一步,可没想到那瓶子竟然抖动了起来,而且抖动得还越来越厉害,一直到后来吓得尚春动也不敢动,生怕那酒壶突然就裂了。
“好了好了,我不进去了,不进去了总可以吧,你别激动。”尚春轻轻抚摸着那只看起来似乎要被吓得碎掉的酒壶,那场景,看起来有些诡异,若是此时此刻这里有人的话,恐怕会以为尚春是一个疯子。
最终,尚春还是没有进村子里,而是在村子附近的小树林里,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堆了一个叙堆,准备就那么凑合**。
山下的村子发生了这样奇怪的事情,可山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对此,尚春并不觉得现在上山是一个明智之举,谁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呢?
以她一人之力,若是山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还要保护好脆弱的李泉,更不能像以前那样粗鲁莽撞,想一出是一出。
就那么在大脑之中天人交战着,上山还是不上山的时候,挂在腰间的酒壶就已经安静了下来,乖乖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要尚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那酒壶就只是一个平常酒壶的样子。
“唉,现在你也不能跟我说话,也没人可以跟我商量。山下的村子如今似乎变成了一座死村,也不知道山上是什么境况,要不然这样,等一会儿天彻底黑了,咱们就偷摸溜上山?”尚春一个人对着火堆自言自语,猛然间从脑海之中蹦出来的想法,她立刻就脱口而出了,也不等那酒壶有任何反应,就一拍手,自己决定了。
“你别说不行,总之迟早我都要上山的,不如先上山看看是不是有意外发生,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我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躲着祸事吧?你说是不是?”尚春低着头,望着腰间那只酒壶,见它一动不动,尚春就认定它是听话地默认了,于是一甩手将手中的木柴扔进火堆里,身子往后一仰,靠着大石头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