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不好,乌云笼罩在天上,黑压压的一片,看着让人觉得无限的压抑。外面宫人和中官加快了步伐。这天眼瞅着就是要下大雨了,要是再不走快点,淋雨倒还是小事,到时候生病起来就是要被丢出去等死了。
东宫中,萧佻坐在那里挺直背脊一动不动。
上首太皇太后手持一卷文书摊开,宫室内静悄悄的,那些宫人和中官站在那里,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我听天子说,这次你要去代北?”太皇太后抬首道,状似无意。
“是。”萧佻垂首。
“代北可不是个好地方。”太皇太后道,“在平城不是很好么,你这么一直想着去那么艰苦的地方?”
那些世家子弟,哪个又真的出去历练过。就是李平,也是中书学生出身,然后进了秘书省,得了她那位夫君的宠幸这么一路升上来的。
萧佻知道如今的太皇太后在想甚么,如今的平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是非之地,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萧家的局面是个死局,太皇太后出手从来不按常理,将来会发生甚么,他也不知道。
“萧家毕竟不是士族。”萧佻过了许久吐出这句话来,他坐在枰上,拢袖垂头,和一般的臣子无二,但这话却让太皇太后蹙起眉头。
“方才你说甚么?”
“萧家并不是士族。”萧佻微微抬眼,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正视这位姑母。萧佻年幼和年少时候对这位姑母怀着深深的狠意,她双手鲜血,偏偏连自家人都不肯放过。等到长大明白了事理,也知道,如果不是这位姑母当年做了皇后,恐怕到如今萧家一家子还在草原上捡马粪,不可能有如今的局面。
“士族从汉代传到如今,传承尚在的都不是甚么善茬。”萧佻说道,“不管将来谁在那个位置上,谁都要用他们。而萧家,不行。”
“你的意思我明白。”太皇太后怎么不明白侄子的意思,“如今你的兄弟中唯有你还有些出息,你二叔家的萧则,天赋并不如你,恐怕将来就算提拔上来,恐怕也只是比他阿爷好上那么一点。”
博阳侯作天作地作了十年,如今他自己被作的浑身上下肉都烂透了,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人也只有出的气了,不知道哪天就死的干脆了。
太皇太后对这个弟弟,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如今对他这一系也是看不起。
“则郎虽然没有大才,但是守成还是可以的。”萧佻答道,“如今萧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自秦汉以来,太后外戚掌权走到最后从来只有一条死路,要么就像王莽那样篡位自立,要么就是和窦邓一样,被宰杀殆尽。
不管是哪一条,都让人轻快不起来。
“不能这样下去?”太皇太后眉梢一挑,她原本持起的漆卮也放在了一边,“大郎,你虽然是个男子,但是对男子此类未免还知晓太少。”
“后路如何我已经都想好,你也不必整日为此事发愁。”太皇太后年纪越大就越不喜欢别人提起所谓的后来的事。她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夜晚一日比一日难以入眠,性情烦躁易怒,所以她才将龙城镇将所说的那个少女带回来。
那个女子容貌尚可,是男子喜欢的样子,而且不是说她有富贵之相么?那么她还真想看看高氏有没有那个命,若是高氏真的生下皇长子,就赐予一杯毒酒或是白绫一条追封个甚么名号发送了,这样也算是富贵了不辜负她的那个命理。
至于下一任天子的外家,只能是萧家,不能是别的家族。
“唯唯。”萧佻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垂首道。
“你竟然这么想去代北,好,我准了。”太皇太后看着萧佻,萧佻二十来岁的年纪,从来不知道外面的难过,竟然他这么想出平城,那么就成全他。
“多谢太皇太后。”萧佻俯身下来。
“……”太皇太后看着这个侄子吐出一口气,侄子们里头,不是才能平庸的,就是心浮气躁扶不起来的。
三郎和四郎她原本也想给个好位置,但是如今两个孩子最喜欢的事是美人和宝马,至于其他的事,暂时都还没有想到。她事务繁忙,一忙起来也顾不得这两个孩子的教养,等到回神过来,两个孩子都已经成那样了。
萧佻退下之后,太皇太后靠在凭几上,合上双眼。
萧佻从东宫出来,路上遇见李平。太皇太后宠爱过的男人,不止李平一个,在李平前头还有三四个前辈,不过倒是李平宠爱最为持久,哪怕他人到中年,也没有见着失宠的迹象。
李平是尚书,在朝中是明晃晃的后党,萧佻和他见礼之后匆匆离开,半点都没有想和他搭话。
出了宫门上了等在那里的自家的犊车,急匆匆的就往家里赶。
萧佻回家第一时间就去告诉萧斌太皇太后已经答应将他派往代北的事,萧斌气的一口气憋不上来,差点就去和自己的那个弟弟作伴,他抓起手杖朝儿子打了好几下,“代北那地方,冬天里冷的你连袴都脱不下!别人都躲着,偏偏你就是要凑上去,如今倒好!”
萧斌年纪大了,打儿子也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么虎虎生风,打了几下之后,他浑身无力,站在那里,身子直晃,丢开手杖一下子坐在那里。
“你说说看,在平城有甚么不好,在秘书省有甚么不好啊?”萧斌一下子如同苍老了十来岁,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秘书省说是典司经籍,其实朝堂上的事,秘书省没少搀和,萧佻年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