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嬷嬷道:“在。”
大理寺卿正色道:“你将那日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一遍。”
“是。”谭嬷嬷微微颔首,眉宇间,自有一派罕有的宫廷贵气,“那日是小王爷的及冠礼,我奉了庄肃皇后之命,带四皇子前来探望小王爷。中途,四皇子说,‘夜叔叔要纳新妃了,我去看看’,说完,便跑掉了。等一路跟过去,到达凉亭时,就看见姚汐推了四皇子一把,四皇子摔得很重,当场就昏迷了。后面,王妃说姚汐懂医术,让姚汐给四皇子医治,姚汐就给四皇子治了。但她没有治好……她把四皇子治断气了……”
讲到这里,谭嬷嬷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三法司偷瞄了一眼屏风的方向,不知陛下在听到儿子遇害的过程时,是个什么感想。
大理寺卿率先回过神来,看向姚汐:“谭嬷嬷的话,你可要反驳?”
姚汐沉默。
张和上前,拱了拱手,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谭嬷嬷。”
大理寺卿大手一挥:“准。”
张和转身,面向谭嬷嬷道:“你说四皇子断气,是谁判定他断气了?你吗?”
谭嬷嬷摇头:“不是我,是老王爷。”
张和恳请传召老王爷。
半个时辰后,老王爷来了。
老王爷是摄政王的叔叔,是陛下与世宗的十七爷爷,他进门之后,陛下立刻吩咐人给他看了座。
他坐下,二郎腿一翘,道:“哦,四皇儿的事儿啊!本王不才,虽不是大夫,但多年行军打仗,活人、死人还是分得清的。本王探了四皇儿的脉,的确已经没有了。”
所以是真的被姚汐治死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瓷器碰撞的声响,像是陛下失手打落了茶杯。
这是任何一个父亲都难以面对的伤口,就算活过来了,但一想到那一刻的死亡,还是会后怕。
众人齐刷刷地瞪向了姚汐,这回,她难逃一死了吧。
姚汐捏紧帕子,用余光瞟向了张和,只见张和冲她点点头,她放下心来。
张和道:“三位大人,四皇子一共被伤害了两次,一次是姚汐将她推下台阶,一次是姚汐给他施针。如果三位大人是想因施针不当而给姚汐判罪,这就太说不过去了!”
三法司面色一怔,都把人治死了,给判个罪,还说不过去?张和魔怔了吧。
张和笑了笑,面向姚汐道:“你在施针前,可与楚芊芊说过什么?”
姚汐抿了抿唇,道:“我就是问她,她是不是也要用那套针法?她说是,还说,如果我不敢,她就去下针了。”
“所以是楚芊芊用激将法诱导你给四皇子下针的?”张和问。
姚汐点头:“是。她就是想揭穿我不懂医术的事实,所以诱导我给四皇子下了针。四皇子断气后,大家果然开始怀疑我的医术了,这时,她再挺身而出,说给四皇子治病,的确是需要那套针法,却不是只需要那一套。”
“换句话说,你并没有治疗失误,四皇子的病,本身就是需要先死再生!”笃定地说完,张和含了一丝笑意地看向楚芊芊,“楚小姐,为了揭发姚汐冒充神医的事儿,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楚芊芊纹丝不动。
堂内,却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张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揭发她是应该的!她冒领了别人的功劳,不懂医术却偏装神医,这难道不该被拆穿?”
张和闻言,眼睛大亮:“所以你们是承认,姚汐治死四皇子的事是楚小姐一手安排的了?哈!”
他突然大笑一声,而后,面色一沉,指向楚芊芊道,“大胆刁民!为达目的,竟害四皇子遭受了无妄之灾!”
张太爷狠狠一瞪:“什么叫无妄之灾?楚小姐救了四皇子!只不过以智取的手段逼姚汐现行了而已!别忘了,是姚汐将四皇子推下台阶的!”
张和朝着三法司,双拳一抱,正色道:“关于姚汐推下四皇子的事,其实另有隐情!”
隐情?
谭嬷嬷诧异了:“我亲眼看见她推的,能有什么隐情?别说她是无心的!哼!再无心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去推别人!这是心肠坏透了!”
张和没看她,只对着三法司正色道:“姚汐之所以会推四皇子,并非出于本意,也并非是一时无心,而是被人刻意算计与陷害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楚芊芊眉心微蹙地看向张和。
张和忙道:“姚汐,你把那几天的异状,详细说来。”
姚汐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被楚芊芊算计了,在那之前,我每天都好自责,我真的以为是自己把四皇子推下台阶了……”
大理寺卿拍了拍惊堂木:“讲重点!”
姚汐抹了泪,道:“在普陀寺,我向楚芊芊坦白了自己冒领她功劳后,她送了我一个平安符,说是专门为我做的。我不疑有他,便戴了。谁料戴上后,便开始寝食难安、彻夜噩梦、心绪不宁、神思恍惚,甚至,会出现幻觉。起初,我不知道是平安符的问题。后面,我碰到欧阳瑾,欧阳瑾说我的平安符好看,我便送了她,她戴上后,与我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她一开始也没在意,戴了几天,没戴了,前天,又开始戴,又出现了问题,半夜恍惚地走出院子,跌进了荷塘,差点儿送命!三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传召欧阳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