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坐在马背上的少女轻轻松了口气:身后越来越近的震颤感让她的背上微微发寒,不能回头迎击的作战计划让身为诱饵之一的她倍感不适——相信这一点,身侧的利威尔也一样。现在好不容易进入了巨树之森,总算是一个可以发挥立体机动性能的地方,就算……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音爆弹准备……全员,捂住耳朵。”
……
时间回到一天前,当由依从丽可的手下处得到消息,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调查兵团捕获的两只实验体早已经完全死亡,迅速蒸发的白色雾气带走了巨人所有的血液和肉身,只留下了两具巨大的骸骨。韩吉抱着其中一只,蹲在帐篷边上哭得肝肠寸断。
由依紧紧地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埃尔文无声地在她身后站定。
“怎么样,沙黎曼副团长。”
“……怎么样……都问到了这个份儿上,”一点点攥紧了手指,由依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两只巨人骸骨,“又在这个关头出了这种事情——难不成我会蠢到以为,真的是有士兵因为过度愤恨巨人而做出来的?”
“没有这么以为真是太好了。”埃尔文静静地看着眼前指尖都有些颤抖的少女,“那么,请做决定吧——毕竟这一次您是代表着宪兵团和帝都前来的,我们的作战计划,还需要您的配合。”
“做决定吗……”一旦决定,便是要将这一次离开墙壁百分之七十的士兵送上断头台啊,然而——“好吧……就,全听埃尔文团长的吧。”
“我这样的家伙,的确比较容易被个人的感情冲昏头脑……但是反过来,以前在调查兵团就很想这么说了:或许,正是埃尔文你这样冷血的混蛋……才可以真正成为领袖吧。”
“……”被平日里一向彬彬有礼的少女突然骂了一句“混蛋”,埃尔文微微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了少女的地下街出身,“我以为,以前的事情你全然不会计较啊。”
“大局观不代表有广阔胸襟,埃尔文团长。”
“能在那样的时刻保持大局观,沙黎曼副团长您已经比许多男人强出很多了。”埃尔文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应该为了我以前对您能力的质疑表示歉意。”
“……歉意就算了吧。”
扶了扶额头,由依最终抬起眼睛,对上了男人深邃冰冷的双瞳,“为了对得起您的夸奖,这一次壁外调查,我也会继续保持那样的大局观的。”
“——就算您再一次,让我担任去送死的任务……我也绝不后退。为了墙壁里,所有的人类。”
从个人的角度而言,她对埃尔文·史密斯这个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然而,她却比任何人,都更加尊敬他——大概,除了利威尔?
(三)
身后剧烈的火炮和钢索射击声此起彼伏,剧烈的震颤感顺着地面远远传来,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深深回头看了一眼——尽管无法亲眼看到,但她却可以想象,背后那一路鲜血淋漓、将近上百士兵横尸的道路,让她胸中仿佛被什么狠狠压住,喘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时候……”震惊地回过头,由依身后的艾伦低声道,“那个时候……才不让我——但是既然早就知道了有内鬼,做了决定,埃尔文为什么不……”
尽管如此,只要一想到方才,后列士兵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身影,艾伦还是觉得心中发冷。
“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不在墙壁里采取行动吗,艾伦。”
一点点放慢了速度,由依沉声道,“埃尔文团长……只是站在所有人类利益的角度上,做出了决定。”
“无论怎么选,都会死人。埃尔文团长只是在那上百名士兵的性命,和全人类的存亡之间做出了抉择——”
由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乎听不见——如果此时,在她身侧的利威尔侧过头,就可以看见她隐隐颤抖着的双手。刚刚的话语,不仅仅是在告诫艾伦,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出生于最和平的年代,由依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面临这样的抉择,就像她曾经听过的一个关于道德和公平的讲座——
两条铁轨和一辆失控的电车。
而你是司机,坐在电车的驾驶座上,刹车失灵,方向盘却可以转动。
如果任由电车向前而不做任何举动,那么这条铁轨尽头的五个工人会死;然而如果转动方向盘,就会有另一条铁轨上的一个工人代替那五个人死去。
从法律和道德的角度来看,谁也没有权力决定那一个工人有义务代替那五个工人去死;可是从全体社会的幸福感和利益观上来看,将死伤减到最小,又似乎是最合理化的选择。
关键在于,那个手握方向盘的人,有没有勇气转动方向盘,然后承担“杀人凶手”的骂名。
由依扪心自问,她自己的话,没有那样的勇气。
——而埃尔文却可以。看似残忍的抉择背后,事实上那个男人,只不过是选择了转动方向盘,将原本朝着所有人类碾压而去的电车,转到了通往调查兵团上百士兵的铁轨上。
为了全体人类的利益,他可以舍弃人性乃至他自己本身。
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不需要任何人的赞扬,这一把惊天的赌局,无论输赢,所有的骂名——都由他一个人承担。
“再往前一段距离,你们几个,把马拴好。艾伦就交给你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