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工回到别墅,稍一休息,有人来敲他的房门,扣扣两声。
苏澈看了一眼房门,说:“进来。”
进来的是易先生,苏澈猜也是他,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来人,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问一声:“这么晚了,有事?”
易先生在卧室外面的小会客室里坐下,又伸手招呼他,说:“你也过来坐。”
苏澈过去他对面坐下了。
易先生叹气似的说他,“你早上做什么要那样,我又没说要让他上你的车,你看,闹成这样大家脸上多不好看。”易先生对着他,表情和语气都说得上温和。
苏澈不躲不闪地对上他的视线,耸耸肩,“我就是这样啊。”
易先生给他这话一噎,停顿一下才又说:“听说今天剧组里他给你打招呼,你都不理他?”
苏澈笑,看进对方眼睛里,“又告状了,他?”
这态度让易先生没办法,他对了他,莫可奈何似的摇头苦笑,“你看看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最近你心里不大痛快,可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阿澈,你记着我的话,我心里对你的期望,尤嘉是没法比的,他不过一介刚入门的新人,要资历没资历要演技没演技的,外在条件也不如你,你和他有什么好计较?你就是对他好一点,拍戏的时候多带带他,你自己说,这又碍着你什么了?”
他叫他阿澈,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叫他,结果是在这种情况下,苏澈不管心里是怎么个感觉,他脸上都带了笑,望进易先生的眼睛,“您是说我做得不对?”
易先生对了他,有点无奈似的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就是这个意思,”苏澈截住他的话,反驳了他,态度不卑不亢的,“您还记得您之前说过的话吗,您说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他说着点点头,笑,“您这话说得不错,那时候您还让安老师也带我来着——可是您觉得,安老师他好好带我了吗?”
这话是明知故问,安辰闹出来的那狗屁倒灶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不可能被人遗忘,易先生没吱声地看着他,苏澈笑了笑,又接着道:“我不怪安老师,因为人家本来就没义务带我,可同样的,我也没义务带这个尤什么嘉的,他想提高自己,让他自己花钱请老师去,按说看您面子我是该对他好点,可我不喜欢他,对他我就这么个态度,我自己的戏份我自然会好好演,他能领会到多少全看他自己的本事,您要是不喜欢我这样,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从这里滚蛋,可要我像个老奶妈似的手把手地教他,我把话撩这——没门儿!”
易先生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瞅着他,苏澈笑微微地同他对视了,又道:“当然啦,我这是不识抬举,尤嘉现在可是您心头的宝贝,您手下也有的是人可以带他,现在您把这个机会给我,我偏偏不要,其实您手下哪个拉出来不比我强呢,不过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了,您不用跟我讲别的道理,说破天也没用——好啦,您现在要我卷铺盖走人么?”
易先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跟他讲话,他默不作声地瞅着他,可是苏澈一点不妥协,他脸上似笑非笑,对峙似的望着他……可就算这样,他脸上的轮廓也是清澈而美好的,易先生不是不记得,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关系还一度很亲密,他们有过很美好的一段时光,这孩子跟了他近三年,他的陪伴让人愉快,他心里也不拿他当外人,这孩子也从不让他失望,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还做了炸酱面给他吃,说好了以后还给他做,以前没人这样对过他,他心里一笔一笔都记得很清楚……对这孩子的前途他是寄予厚望的,他和尤嘉不一样,他是从心里相信这孩子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的,有一天他大红大紫拿奖项走上大荧幕,他会为他感到骄傲的,这孩子对他来讲不是外人,他们不是普通的关系,用一般潜规则的眼光来看待他们之间的情分是很不恰当的,可是易先生依然没想到,在他面前这孩子会这样不遮不掩的,竟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就让他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您要我走吗?”苏澈脸上带了一点笑,眼神清楚地凝视了他,笑微微地又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