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的视线自落在小哲身上就没移开,这时候才恍然含笑点头道:“小哲也要早点睡觉啊,明天还得上学呢,时间不早了。”
小哲笑,“明天星期六,我弄完这个本来也打算洗漱睡觉了。”
池衍这才想起来,他看着小哲的目光温和到近乎难过,忽然就交代他:“一定要好好上学,放了学多和朋友出去玩,男孩子要活泼一点,别整天闷在家里,有事和叔叔打电话,在家里要听你爸爸的话。”
小哲只觉得这个叔叔好像又要奇怪起来了,勉强点了一个头。
池衍本来还有一堆啰嗦的话要对小哲讲,可是看小哲神色,最后只能笑笑地一摸他乌鸦鸦的发顶,踏着略显沉重的脚步终于还是走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剩下苏澈和小哲两个,苏澈对小哲说:“早点睡啊。”
小哲脆生生的,“知道!”
苏澈自回了房间,小哲赶紧地开门进去,这一箱子东西抱在怀里也怪沉的,把箱子放下,忽然有一点红光在视线里一闪,因为房间里关着灯,这光亮还挺明显,小哲疑惑地开灯一瞅,哦,是那个大号公仔,粉丝寄给明星苏哥哥的,之后就一直搁他这里玩,这次捐东西他就一起收拾出来了,小哲发现是公仔领夹上携带的录音笔忘关了,过去长按了一下,录音笔叮地一声长音,红光灭了。
小哲很快关了灯,自回房间洗漱睡觉不提。
池衍打那以后忽然就不来了,本来几乎天天过来的人,这说不来了就不来了,除了苏澈,人人嘴里都免不了要念上两句奇怪,老管家私下里还骂了两回,觉得那姓池的忒没良心,易先生面上不显什么,也不肯放下架子打电话问上一两句,脸上默了几日,忽然也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苏澈一如往日地忙碌在剧组里,生活似乎也重新滑入正轨,可是这个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凑巧与不凑巧,时近七月,夏日的天气时不时地就要来上一巢风骤雨,这天下午天气却阴沉得出了格,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阴云密布,远处隐隐有雷声滚来,却总不见落雨,剧组一看这架势也没法继续啊,想着这么些天大家也疲了,索性大方一回各自解散回了家,苏澈回到别墅将进大厅的时候正碰见老管家带着几分疑惑又小心的模样出来,老管家一瞧见他便忙上前两步凑过来压声道:“易先生在里头呢,心情不大好,刚才和小哲在房间里拾掇东西,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不大对劲了,病人心情反复也是有的,进去小心一点错不了。”
他这个样子,倒让苏澈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易先生并不是个随便拿人撒气的脾气,老管家和主人家多年相处感情也不一般,平日里也从来不是这样提着小心讨生活的样子,更遑论这样赶着来提醒他了。
倒是有几分古怪。
进去果然看见易先生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一个大号公仔,苏澈认得那个公仔,当初粉丝寄来的,有几年了。
易先生抬眼瞧他,脸上不悲不喜的样子,忽然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澈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易先生把那个公仔抱起来,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公仔领结处不知怎么拨弄了一下,然后忽然苏澈就听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学校里组织往贫困地区捐东西,这些都是小哲找出来要捐的,暂时先放在这里”,接着是池衍的声音,“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要不然那一位为什么就这么忘不了你。”
……
苏澈没想到他还能再从头到尾地听一遍那天跟池衍的谈话。
对话放完了,时间彻底静止了,空旷的大厅在阴沉压抑的天幕下寂静得像一座坟墓,易先生用一种奇特而冷静的目光瞅着他,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地真正认识了他,他用一种近乎冷静的语气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澈觉得,这可能就是天意。
这件事今天不能善了,他心里有点难过,只是事已至此,他忽然又觉得事情有个了断也好,好像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他动了他的池衍,他倒忽然很想知道对方打算怎么处置他,苏澈没什么所谓地站在地上,带着一丝倔强地回答了他: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