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牢房。
还没有进去,便有一阵寒气直扑出来。像是要把人直接拖进去。赵长宜的手心有些汗意,她的一条命便险些送在这里。如今身份转换,关她的人都在牢里,而她却在外面。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得如今。
其实昨天赵长宜险些忍不住要从建章宫直奔掖庭宫来的,可素问说了一句,宫门就要落锁了。赵长宜这才激得心底一寒,回了霁月殿。
那次的教训,实在深刻。
秋天的日头短,天黑得早,亮得晚。赵长宜来到牢房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不过天还是不太亮。冷风刮在身上,带着点儿湿气,只怕是要下雨。于是牢房里就显得更加阴沉了。
赵长宜在一间牢房外站定,引路的人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折回身来说道:“赵美人,掖庭宫的掌事姑姑还在里面。”
赵长宜没有理会,直接问道:“这一间是谁?”
那人回道:“是宫女桑月。”
“好,那我就先问问这个桑月。”赵长宜看在那个蜷缩在干草上的女子。
现在的不是寒冬腊月,那个宫女并没有被冻晕,她听见赵长宜的话立刻抬起头看望着站在牢房外面的赵长宜。这时候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脸上吃惊的表情,接着又有一点了然。或许当初把赵长宜关在这里的人,说不定就是她。
牢房内单有一间审讯室,天下的牢房大抵都是一个样子,都有这样一个审讯室。冷、硬、空。
赵长宜坐在桌案之后,桑月被安排坐在中央的凳子上。屋子里并没有刑具,掖庭宫的人不在这间屋子里用刑,所以也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但赵长宜却觉得有些有一种气味直冲自己的鼻梁。那不像是血腥味,更像是一种铁锈味,但好像又不单单是铁锈味。总之那味道让赵长宜觉得很不舒服。
而坐在屋子中央的桑月就更不舒服了,不仅不舒服,而且很难受。控制不住颤抖的脚尖,死死握在一起的双手,还有忍不住缩在一起的肩膀。一切都是拧巴而紧张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先见你吗?”
桑月抬起头匆匆看了赵长宜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若是奴婢没有记错,当初赵美人也在那间牢房呆过。”
赵长宜笑了笑,说道:“是啊,当初我也在那间牢房呆过。那时候是冬天,还下着大雪。我险些就被冻死在里面了。看来你的记性不错。”
桑月咬了咬牙,说道:“当初桑月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是赵美人自己误了时辰。”
“我来这里不是来说这件事的。”赵长宜顿了顿,她将脸上的笑容收敛,用低沉而冷淡地声音说道:“你放心,以前的事情我不会追究。我只是要你把当初关于顾氏的事好好给我说一遍。”
桑月听后稍稍放松了一点,她说道:“该说的奴婢都已经说了,当初毒酒的事,褚姑姑确实是让奴婢去盯着。可无论是取药、请太医、调制毒药,宫里都有记档。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春时会被顾氏的毒药给毒死。”
顾氏因为那样的丑事被赐死,宫里处理地很低调。唯一的插曲就是将毒药拿给上官婉瑜看了看,其余的都是按照流程走的。
赵长宜翻看了一下桌上摆放着的,各处的记录。这些都能对得上,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赵长宜埋着头,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天,除了荣慧夫人,还有别人来过掖庭宫吗?”
桑月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个奴婢不知道,掖庭宫虽说宫人教化之所,但每日来来去去也有许多人。”
赵长宜嗯了一声,仔细看着之前的人审问的记录。所有接触过毒药的人都被羁押在了掖庭宫,他们的话前后也都吻合。如桑月所说,从毒药的制作到送给顾氏那天,都有记档和人证。前后没有矛盾和错处。
赵长宜看完后,又问道:“那顾氏饮毒而亡,剩下的毒药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没有剩下毒药,就是一杯的量。”
一杯?
赵长宜见过那个酒杯,不是平常后妃饮酒的小瓷杯。而是如茶盏一般的双耳杯。
这个回答似乎引起了赵长宜的兴趣,她看向桑月,想了想又命人把胡志高带来。
“微臣胡志高见过赵美人。”胡志高的嘴唇有些发白,估计冷得厉害。他在宫中也是有资历的太医了,还给自己看过病,赵长宜示意人给他一盏热茶。
在长乐宫接下这件事以后,赵长宜就在脑子里好好想了想。若不是在贺知君那里忽然灵光闪现,她应该在之前就来掖庭宫问话的。不过若是那样的话,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但现在不同了,赵长宜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证明而已。
谁能想得到下毒的人是她呢?
这件事牵扯到了皇后、荣慧夫人,若不是太后坐镇,几乎已经可以动摇后宫。分明每个人都有可能,但细细推理下去,却又说不通。于是在层层迷雾之后,她的影子就浮现到了赵长宜眼前。
赵长宜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证据证明什么。但在排除了其他可能后,那个人真的是赵长宜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等胡志高缓过气来后,赵长宜看着他杯子里还剩下的大约一半的茶水,说道:“胡太医,你确定春时所中的毒,就是当初你为顾氏所调配的毒药?”
胡志高道:“是,在下确定。”
空旷的屋子里,胡志高似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