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只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仿佛只是为了替赵长青送别。
赵长宜回到仙音苑,朵儿欢快地跑过来,用它的小脑袋蹭了蹭赵长宜的手。赵长宜摸着朵儿的头,轻声地说道:“朵儿啊朵儿,我是不是也该放你离开呢?留在这里,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人杀掉了……可你回到森林里,就一定会安然无忧吗?森林里有老虎,有豺狼。他们说不定也会杀了你……”
赵长青离开后的第一天,长公主府显得很安静。秦姝玉既没有在府中设宴,也没有出去赴宴。
赵长青离开后的第二天,秦姝玉前去永兴侯府赏鱼。
赵长青离开后的第四天,长公主府宴请了大鸿胪和太宰令,席间向太宰令推荐了一家制作食器的作坊。
赵长青离开后的第五天,长公主府的梅花率先绽放,秦姝玉决定宴请雍京的名人雅士前来赋诗添彩。
赵长宜坐在专为歌舞姬化妆换衣的小隔间里,对镜描着雍京城最时新的细柳眉,从镜中看到梁莺莺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赵长宜笑了笑,她今天心情好,懒得理会梁莺莺。
自从那次和梁莺莺闹翻后,两人就保持着进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但在萧玉娘面前两人都更加卖力地表现。赵长宜因为生病耽误了时间,所以她比以前更加刻苦。这种努力的成果是显著的。今天的宴会,她和梁莺莺便没有了主从之分,两人平起平坐。
但这并没有让赵长宜感到高兴,她感到高兴的原因,是赵长青就要回来了。虽然他只离开了几天,但这几天对于赵长宜来说却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好在赵长青就好回来了,好在那个昏君没有来长公主府。
换好舞衣的舞姬们像是一朵朵鲜花,嬉笑着飘了出去了。算算时辰,宴会就快开始了。赵长宜也已准备妥当,正要起身出去。却见刚才那些舞姬全都被赶了回来。那袖口也皱了,裙裾也乱了,闹哄哄地堵了一屋子。刚才的鲜花朵朵,此刻挤成了一团花泥。
“怎么回事,干嘛要我们回来。”舞姬们显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对赶她们回来的人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弄好了,你瞧瞧这一下子,成什么样了。我可得重新妆扮才行。”
但那人也只是听上面的吩咐,此刻被一众舞姬围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好了,姑娘们,散开,都散开,别挤在一起。”这时候萧玉娘来到了门口,她用双手击掌发出声响,让众人散开。
舞姬们见到了萧玉娘,自然不敢再造次,都安静了下来。
萧玉娘走进屋来,她先逐个看了看屋里的人,然后才笑着说道:“你们真是好运气。陛下驾临咱们长公主府了!”
陛下亲临的消息,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油里,立刻让众人炸开了锅。这一下连萧玉娘都压制不住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了。
“什么,陛下?”
“师傅,您可别是骗我们吧?”
“真的是陛下来了?”
“哎呀,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我们又可以见到陛下了!说起来陛下已经大半年没来咱们长公主府了。”
“要是陛下见了我们跳得好,会不会赏赐我们?”
“咱们可比那些芝麻官强多了,他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见到龙颜。”
在这一屋子兴奋不已的少女中,只有两个人显得有些特别,一个是赵长宜,另一个则是梁莺莺。
赵长宜脸色惨白。而梁莺莺死命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快速地搅动着手绢,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样的好机会,偏偏,偏偏有个赵长宜!
“好了!”
萧玉娘终于让屋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她喘了口气,对众人道:“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还不快重新打扮,一会儿驾前失仪,就等着受死吧!”
众人这才被吓住,忙忙重新梳洗打扮。
萧玉娘叫了两个老成的琴手,先去前面等着应场。因为皇上突然驾临,宴会都是重撤换新,所以她们还有时间准备。
一众舞姬描画的时间比刚才更长更仔细,人人都怀揣着侥幸的心思,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梁莺莺这时候也已经重新描画起来。她还想再搏一搏。
只有赵长宜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萧玉娘走过来,一见赵长宜的脸色,不由得皱眉道:“长宜,你怎么了?”
不等萧玉娘问出那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赵长宜就出声打断了萧玉娘。她不能让萧玉娘问出来,她不能失去前往宴前献艺的机会。
“师傅,我有东西忘在屋里了。得去拿来。”
“什么东西,要紧么。这里什么都有,你看看缺什么,先借来使使。”
“是挺要紧的东西……这里……”赵长宜看了看那些舞姬,“这里没有。”
萧玉娘道:“那是什么东西?”刚问完就见外面来人催她到前面去料理事物。萧玉娘答应了一声,然后对赵长宜道:“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
赵长宜提着裙摆,穿过假山,穿过游廊,走向仙音苑的住所。她走得很快,几乎要跑起来了。可她却不肯跑起来,她压制住自己的脚步,她一定要一步一步地走回去。这种时候,她决不能心浮气躁。
仙音苑的居所内没有人在,就算那些没有被选上的歌姬舞娘,在听闻皇上驾临的消息后,都跑出去看热闹了。虽然她们可能连皇上的衣角也看不到,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