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围场的狩猎在匆忙中结束,就算是那天没有到场的人,也从各自的消息渠道打探到了蛛丝马迹,更何况现在皇后被禁足于梧桐殿,这更加坐实了各种流言与猜测。
从青木围场回来的第二天,暴雨。
乐寿堂内,太后加了两件厚衣裳,指点着无忧分茶。对跪坐在一旁的秦桓说道:“人老了,这山里的天气,一下雨,都有些经受不住了。”
秦桓跪坐在锦席之上,看着无忧将茶汤一一点明。他眉间压着密密匝匝的愁绪,像是窗外不可停歇的暴雨。
等无忧将茶分好、奉上,太后便对她说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把窗户都关一关,这么大的雨,吵得说话都听不清了。”
无忧依言去关好了高大的木质窗户,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乐寿堂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衬着太后和秦桓两道阴沉沉的影子。
太后饮了一口热茶,往日里眉间几道不太引人注意的皱纹,此刻深深地刻了出来,平缓的语气中夹杂了难掩的怒气,“皇后这次做得确实太过分了。”
秦桓没有接话,微垂的双目连一丝改变也没有。
太后将茶放下,看着秦桓,目中透出些许思量神色,用絮絮的语气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秦桓道:“后宫的事,太后做主就是。”
太后笑了笑,秦桓这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不过从秦桓的措辞中,太后还是洞悉了他的想法。后宫的事吗?看来秦桓也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把霍金宵交给太后处理,一则卖了上官家一个面子,二则也不直接得罪霍家。况且以太后这段时日对霍金宵的态度,秦桓相信她会好好处置这件事的。
“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哀家——”
“太后、陛下,宫中有急事呈报。”门外的通报声打断了太后的话。
太后和秦桓相视一眼,然后对外扬声说道:“进来吧。”
殿门打开的那一瞬,看见外面廊下跪着个半身湿透的侍卫。无忧拿着那侍卫送来的急件快步走了进来。
无忧拿着急件直奔太后跟前,太后挑眉未动,无忧愣了一下,连忙将急件呈给了秦桓。
秦桓接过那急件打开一看,修长的手指竟一下将那信纸的一角捏皱,随即将那信狠狠扔到了地上。秦桓长身而起,大步走到窗边,一手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风雨飘摇。
见秦桓如此失态,太后目中闪过一丝担忧,她示意无忧将信拿来。
快速将信上的内容浏览一遍,信纸从眼前缓缓放下,露出太后那双历经沧桑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陛下打算怎么办,还要处置皇后吗?”太后将那封信放在桌上,信上的内容其实算不得顶要紧的急报。那应该是一封寻常的军报——匈奴近来滋扰雁门关,边关守将询问是否要出兵。对,这只是一封寻常的军报。
因为大燕在对待匈奴的问题上,自高祖皇帝开国以来,一直采取的是和亲。高宗时,发动了一场对匈奴的战争,但结果是以大燕的惨败告终。匈奴是游牧民族,大燕的军队冲出雁门关,却寻不到匈奴的踪影,只能被动挨打。边关战将自然是每次都要请命的,但朝廷的回复一向都是严守不出。
这封军报在霍金宵被禁足后,从雍京加急呈送来,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直劈钧山,自天而来的亮光,将站在窗旁的秦桓照得一身惨白。可下一瞬却因之前格外的光亮,而变得格外黑暗。秦桓暗沉的剪影立在窗边,远处闷雷滚滚,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若是不处置皇后,朕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一手拍在窗棂上,山风呼啸而来鼓吹着秦桓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太后从位置上半撑起身来,目光炯炯地望着秦桓的背影,半晌后,她忽然笑了笑,用一种长辈对待晚辈的宽和语气说道:“气话,陛下怎么也说这样的气话。皇帝是万人之上,既然享受了旁人不能享受的,自然要承受旁人不能承受的。”
秦桓豁然转身,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双肩看上去是那么宽阔,这是承载着整个大燕的肩膀。
秦桓铁青着一张脸,他将愤怒全都压在眼底,极度克制的语气,是想让太后明白,他说的不是气话。
“朕可以忍受霍家在政事上的指手画脚,但是朕绝不能让人羞辱。忍旁人之所不能忍,可以。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骨气,没有尊严!一个人若连一点骨气和尊严都没有了,还何以为人?难道为了皇位,朕连人都不要做了吗?若是这样,那朕要这帝位何用?要这天下何用!”
秦桓的话像是利剑,一剑剑刺来,犀利直中人心。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秦桓的话是在说霍家,但难道就没有敲打上官家的意思?
但太后的目光中却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和担忧,太后站起身来,走到秦桓面前。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哀家很庆幸当初选择了你。”这一刻太后是一位慈祥而又严厉的长辈,她看着这个自己亲自选择的国君,为他感到欣慰,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
“哀家明白了,这件事皇帝不用管了,哀家自会处置。”
秦桓的神色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似乎不相信太后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这件事。但接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恭敬地对太后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就多劳太后费心了。”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哀家这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