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网开一面了。若非她求情,驸马最少也是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可是她也知道,驸马是恨他的。他们一家临走时她去看他,他虽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可那模样假的让人想吐。
偏偏是他临走时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恨意,是如此的真实。就算流露的短暂。可她依旧瞧见了。
从此之后,她便又待在了宫中。
出嫁的公主之中唯一被人给打回来的,她是大承开国以来的第一个。
虽然碍于皇弟的命令,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可是她并非是个瞎子聋子,更非是个傻子,不会认为这被刻意粉饰的太平就真的是太平。
她每日要承受着千斤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过无数解脱的法子,却偏偏不甘心就此去死。最终。为了逃避,为了皇家的尊严得以维持,她选择了来妙音庵出家为尼。
她本做好了青灯古佛一辈子的打算,舍了三千烦恼丝,舍了华丽的衣着首饰,从此后念经打坐,每日侍奉佛祖,求佛祖保佑大承能永世安康。她想,这就是她能为大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可是,妙才师太却并不为她剃度。妙才师太说她尘缘未断。心也未死,故而可先带发修行,若然真的看破红尘俗世之时再为她剃度正式出家。
就是如此,她在妙音庵带发修行了八年,始终是如这般,将一切深深隐瞒心底,在脸上做出最为温和的表情来欺骗世人。
她欺骗了很多人,却始终骗不过妙才师太。妙才师太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伪装,于是剃度出家之事便一拖再拖。
这些年来,皇弟也不肯死心。曾派了不少人来劝她还俗回宫,说会为她再找一个更好的驸马,若她不愿,就一生都待在宫中。她也依旧尊贵如初。可她怎么还有脸回去?又怎么能再祸害别的人家?更不愿再体会一次当初的悲剧。
再这样一个传承子嗣为重的时代,没有哪个正经人家会愿意娶一个没有能力生育的长公主,不仅要承受没有嫡子嫡女还可能断子绝孙的后果,还要将这样的丧门星当祖宗一样供着,除非是皇弟下旨强行指配人家,否则她还能厚着脸皮自己贴上去不成?
她累了。不想再去管那些个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可是心底是真的不曾甘心的。为何她公主之尊却要承受这等打击?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竟要得天如此大的惩罚?
她多想做个平凡女子,嫁个好人家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这简单朴实的愿望放在她的身上,却成了最不切实际的奢望。
“你去回了皇弟,就说我已经习惯了妙音庵吃斋念佛的日子,是不会跟他回宫的,让他以后也不必再派人过来,就当他从未曾有过我这样一个为皇家抹黑的姐姐。”长公主以为方笑语是皇帝派来劝说她还俗的说客,于是才有此一句。
方笑语叹息。这个女子低人一等的时代,不能孕育子嗣这种不由人控制的事情也能成为一种不容于世的错误。
堂堂一个长公主,尊贵无比,就算是皇帝,那也得称一句姐姐的人物,竟然会被逼得要以出家来逃避世人的眼光与指责。
外头的人都三缄其口,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长公主实则也很无辜,而是因为皇帝下旨不许乱嚼舌根,否则按罪论处。可他们心中大多是对长公主不屑的吧。一个不能生儿育女的女子,在这样的时代,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去他妈的罪过!
方笑语最烦的就是随意定人罪过。那些不能生育的男人就可怜,不能生育的女人反倒成了罪过,这天底下可有这样不要脸的强盗逻辑?
方笑语很喜欢这个命运多舛的长公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此尊贵,可以给自家老爹带来好处,也是因为这个女子实则是个很值得人尊敬的人。
她在招驸马之时并未隐瞒可能不育的真相。她是公主,若诚心隐瞒,他人又能如何?就算驸马东窗事发,若她心狠手辣,定然会趁机要了驸马的命,莫非以为大承的长公主是如此好欺之人?
若然是她,她定会这样做。可是这位长公主恐怕是真的想要跟驸马好生过日子吧,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了五六年的夫妻,又怎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所以,她吞下了被殴打被侮辱这口气,依旧为驸马求了情,这就足见得这位长公主殿下是个念旧的人。
再则,在前世,这位长公主殿下在大承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因为前世天灾人祸不断,皇帝被搅得焦头烂额。罪己诏下了无数,以至于连百姓都认为是皇帝不仁,天降惩罚,外界甚至还出现了要皇帝退位让贤的留言。
当时有人趁机谋反,纠结起了一帮子的乌合之众想要攻打京城,偏偏京城里还有内鬼在其中煽动言论,以至于百姓心头的信仰轰然欲塌,险些酿成祸事。
可就在此时,那位早已经淡出人视线的长公主殿下横空出世,揭去了僧衣僧帽,一身凛然气势现身城头,拔刀怒斩那出言挑拨之人,一颗人头由她亲手挂在了城门之上,留作警醒他人之用。
长公主这一愤然出手立刻稳定了京城不安的事态。她有如怒目金刚,以一介女子之身守护者她的国家她的亲人。她慷慨激昂的怒斥那些心怀不轨想要置家国动荡阴险小人,一一揭穿其阴谋,并且半真半假还半混着自己胡编乱造的‘真相’,终于将百姓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