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和皇宫格格不入的屋院儿近在眼前。已经掉了颜色的木门,不过轻轻一推,便发出咯吱的突兀声响。枯黄的叶子没人打扫,在这样萧索的院子里,失了浇灌的树木早已枯朽。这样的地方,当真能住人吗?皇上,好生心狠。
推开老旧的屋门,浅舒捂着嘴流泪不止。娘娘身体虚弱,怎么能让她住在这样的地方。“娘娘,娘娘。”穿过客屋,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苦涩。麻布帘被拉开,看起来硬梆梆的床上,德妃苍白着脸躺在那里。她的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看起来相当陈旧。
似乎听到了声音,德妃缓缓的睁开眼睛,偏过头来的时候,她的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你是哪个宫里的婢女呢?瞧着模样,该是刚刚入宫的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虚弱,经受了那么多的病痛,现在的她,早已经看淡生死。或者,她只是在等待,什么时候,才是生命最后的终结。
眼泪簌簌落下,浅舒跪在了床前,哽咽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如果不是碍于这副身体,浅舒真的很想抚摸德妃的脸。“娘娘吉祥。”她捂着嘴,怎么都没办法阻止眼泪落下,“奴婢是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今日起,就让奴婢伺候娘娘。”
“皇后派来的么。”德妃勉强爬了起来,靠着床头费力的保持着坐姿。“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你叫什么名字呢?瞧着样子,不过十一二岁,来伺候我,当真可惜了大好的年华。”
“奴婢名唤...”说到名字的时候,浅舒停顿了片刻。她在犹豫,不知该不该现在就说出实情。一来,她怕德妃不信,二来,又怕她身体尚未恢复,不能承受这般有违常论的事实。可是,她还记得进宫前皇后娘娘对她说的话。她说过,有些事情,你若开始便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兴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局。
皇后娘娘,是不是看出些什么呢。
浅舒抬起头,目光正对上德妃失了神采的眸子。她似乎在等着浅舒回话,却也不急着听到回答。“娘娘,在奴婢说出名字前,娘娘能不能先听奴婢说个故事。”浅舒抓着床沿,眼泪似乎怎么都没办法止住。
一只手轻轻抓住了浅舒的手腕,德妃冲她微微一笑,道:“哭什么呢。既是要说故事,不如坐下来说吧。房舍简陋,你就坐到我身边儿吧。”
“那,奴婢这就开始说故事了。”终于又回到了喜欢的人的身边,浅舒的心又开始了从前那般的狂跳。她看起来有些扭捏,明明期待和娘娘的触碰,当真被抓住手腕的时候,却突然羞红了脸,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故事有点儿长,还望娘娘不要觉得无趣儿。从前,有个失去双亲的姑娘,无意间被招进了皇宫,来到一位身体娇弱的娘娘身边儿,伺候她的起居饮食...”
这的确是个相当漫长的故事。
浅舒在说故事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回忆着和德妃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甚至不加掩饰的把自己的心意完全的暴露了出来。当故事,亦或是浅舒的回忆说到一半儿的时候,德妃的身体突然僵住。她死死的盯着浅舒,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熟悉的蛛丝马迹。可是,这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德妃心情复杂,她努力不让自己把故事和浅舒联系在一起,却慌乱的发现,这个在不断继续的故事,分明就是只有她和浅舒才经历的回忆。
说的人还在说,听的人早已经失了淡定,浑身颤抖的听着。直到,浅舒把所有的事情说完,她抓住了德妃的手,做了最后的收尾:“娘娘,奴婢的故事已经说完了。我想,娘娘大概是猜到奴婢的名字了。皇后娘娘说过,若是把一切都说出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娘娘你看,奴婢已经把心里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不管娘娘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思,奴婢都想一辈子照顾娘娘。娘娘,奴婢...”
微凉的拥抱袭来,浅舒明显的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脖颈处的泪。“浅舒,浅舒。”再没有什么词能形容此刻德妃的心情,失而复得的那份激动,笑中有泪的那份欢喜。“浅舒,我的浅舒。”再不要生离死别,再不要折磨。德妃承受不住从前的失去,更为了现在的相逢激动不已。
“娘娘!”一声压抑多时的呼唤终于脱口而出,刚刚快要止住的泪重新失了控制,浅舒回抱着德妃,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不再分开。
拥抱的时间太久,能倾诉的心情过于难以启齿。
当两个人重新分开,德妃细细的端详着浅舒年轻的脸,突然有了一丝失落。“你因祸得福,年纪竟回到了这般。”这样一个孩子,她该怎么面对?是浅舒,却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样的差距,她们又怎么能...
浅舒看出了德妃的失落,清楚她所在意的问题。“娘娘可是觉的,这样的浅舒年纪太小,并不该和娘娘...”不知该如何措辞,浅舒自知不该一厢情愿,所以她选择把很早前就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娘娘,浅舒想问你,你愿意和浅舒在一起吗?不是主仆,不是闺中姐妹,是恋人,是能够相守的人。娘娘,你愿意吗?”
“我...可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啊。”德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难以接受。
果然,浅舒的猜测是对的。她想了想,退而又问:“那么,娘娘喜欢浅舒吗?像浅舒对娘娘那般的,喜欢...”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启齿。经历了失去的德妃,最怕的是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