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快二十八岁的人,看起来还像从前那个高傲疏离的少年呢?只看他一眼,她的所有防线都灰飞烟灭,所有决心都万劫不复了,心即刻跳得乱七八糟,软得一塌糊涂了。
噢,原来还是这样爱你,如何才能停止爱你,我的爱人!
此刻他平躺,一条腿半屈着,双手在肚腹交叠,抱住一本大册子。她细瞧那封面,似有些年头了,看样子是——相册?
这时,盛桐略动了动,腿伸直,身体微微侧过来,手仍抱着册子,鼻腔里轻轻唔了一声。那一声唔,完全不像平日里凶恶、冷漠的他了,根本就是个无辜无害的小男孩嘛!骤然间,她心头一阵柔情荡漾,如被梦魇住,竟伸手去摸他的脸!
皮肤质感仍是她曾熟悉的,光洁致密,大理石雕塑般。她一触碰到,心便疼得像被蛰了一下,手不由得微微抖颤。
他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线,约略看到她。她大吃一惊,急忙想抽回手,却被他翻个身,将手压在脸下面。他又闭上眼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多年未曾有过的,愉快的微笑。
“静言,”他的声音怎么会变得那么温柔,“我是不是又做梦了?每次喝醉,都能梦到你。梦到你还像从前一样,只知道看着我,傻丫头,还摸我的脸。一定是在做梦,我不能醒来,醒来你就走了,静言。”
好浓重的酒味,他说醉话呢。陈静言心下大恸,泪下纷纷,只能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可触动往事,思及如今,内心实在太过悲伤,又要强行忍住悲泣,就像一个人被死死扼住喉咙,哪能不发出一点呜咽?
蓦地,盛桐清醒过来,一把抓住陈静言的手腕,恢复了一贯的粗暴,“你!在这干什么?”
“我……”她手腕痛得要命,更兼被抓现行,顿时心乱如麻,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原本以为在外闯荡多年,自己已经炼成一身铁骨铮铮,为何一碰到他,还是会溃不成军?
“你马上给我滚,滚!”盛桐愤懑起身,反手指向门口,大声咆哮着,相册跌落竟不觉。
陈静言低头垂泪,打算就此仓皇逃离,可她见到那册子掉在地毯上,自动打开了,里面是……照片?
记得苏羽烈曾经说过,盛桐有一本相册,全是偷拍她的,从小到大,一年都没落下。哪怕是感情最浓烈时,盛桐也没向她透露过,因此她一直也不以为意。
如今,她不可置信,快速审视那相册,一张张,大大小小,黑白彩色,是她,都是她!终于明白,盛桐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她的缘故!都是因为爱的缘故!
她泣不成声,趴伏于他膝上:“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也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求求你!”
想不到盛桐甩她不开,情急之下,竟用力一蹬,将她踢翻,后脑勺重重撞在茶几边上,“你把我当什么?你以为我盛桐,会要一个别人的老婆吗?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马上滚出去,滚啊!”
吼到最后一个字,他已用尽全雷霆之力,青筋暴起,双眼充血,可怕至极!陈静言根本无法辩驳,她确实曾嫁给许锦棠,是别人的老婆。她亦深知,自己和盛桐,因为父母**,从小家庭破裂,都太重视忠贞,亦对感情太没有安全感。
是她错了,为什么要意气用事,为什么要害怕困难,为什么要利用他人?终究只落得,丢了宝宝,还失了清誉!
是的,他们曾有过一个宝宝,它刚刚在她腹中动了一动。如果不出意外,现在也该念小学了。她怎能不设想,如果是男孩,大概长得像妈妈,性格要再活泼一点才好,天天在泥地里踢球,一身臭汗,脏得像只小猴也可以;
如果是女孩,像他,该是多漂亮的宝贝!给她穿小公主的蓬蓬裙,扎两条羊角小辫,蹦蹦跳跳,笑起来鼻子皱出细细的纹理……嗯,还是生女孩好,这样做爸爸的就有了前世的小**,一颗心再也不至孤单飘摇!
岂知,世上一切都是能量守恒的啊,喝下多少甜蜜,就要灌多少苦涩!给你多少快乐,就要附赠多少痛苦!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好,我走。我会辞职,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别摧残自己了,好吗?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保重,桐。”
她的声音在抖,身体在抖,好像马上就会倒地不醒。竟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关键时候说晕就晕,然后他总会可怜她,说不定大发慈悲,不再嫌弃她这个罪人!
好可惜,最关键一刻,就是晕不过去,只以残存的一息,苦苦支撑住自己,说完这些话,离开他的世界。
直到门啪嗒一声阖上,盛桐一直高高昂起的头颅才颓然倒下,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用力撕扯,“我怎么了?是不是在梦游?这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