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湖岸边结了层层叠叠的冰,看起来是一个浪头打过来,突然被冻住的。幽蓝的冰晶折射着霞光,呈现一种奇异的粉红。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只有他们活着。
他牵着她的手,走上厚厚的冰层,两个南方人莫名的兴奋,又是跑,又是跳,简直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狂喜才好!
走不多远,陈静言看到一个方形的小冰洞,想来是当地人取水、捕鱼时凿开的,之后又结了冰。她一时玩心起,竟伸脚去试探,只听咔嚓一声,薄冰裂了,眼看整条腿都要陷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盛桐一个飞扑,将她向旁边扑倒,结结实实摔在冰面上。
“疼不疼?”他赶紧扶她起身,察看眼睛的情况,“有没有震到里面?”
她几乎吓傻了,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他也吓的不轻,确定她没事,这才瘫坐在地,一字一句地说:
“下次记住了,但凡这种冰洞,是绝对不能去踩的,否则掉下去一定没救!”
“对不起,我……”她嗫嚅着。
“鞋子湿了吗?”他缓过气来,便帮她脱下鞋,确认没有进水,才把她扶起来,慢慢朝山崖边走去。
“你仔细听,这里,是不是能听到湍湍的水声?”盛桐指着山崖下的冰层,“这底下已经开始融解了。”
“这是什么地方?”陈静言指着眼前一堆巨大的黑色礁石,和别处明显不同,自有一种庄严氛围。
“萨满石啊。这里是史前萨满教的圣地,萨满祭祀的神圣场所。”盛桐牵着陈静言的手,一点点沿着山崖向上攀登。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陈静言觉得好奇怪,每次跟他出门,总是什么都难不倒。就算是不懂俄文,来到贝加尔湖,他都有办法搞定菜单和交通。
“很简单,我通常做好攻略才出门。”
“哎,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太低能了?”陈静言不由得哀叹。
盛桐暖暖一笑,“有我在,你不用坚强也没事。”
“嘿,你们!”那个南美姑娘的声音传来,“快来捡硬币啊!”
原来她和法国男子一起,正在萨满柱下,捡这么多年以来,游客们抛洒此处的硬币。
“你看,我捡到一枚1991年前苏联的硬币!”她兴冲冲地展示自己的战利品给陈静言他们看。法国男子也走过来,摊开手掌,里面有卢布,也有日本、芬兰和欧元的分币。
盛桐看了陈静言一眼,“我们不捡了,你们继续。”
他是担心她眼睛不好,捡不到吧。陈静言歉意地对南美姑娘笑笑,摇了摇头。
见到盛桐背着相机,南美姑娘又说,“能帮我们拍些合影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们两个立即在海滩边、岩柱下、冰层上,摆出这种逗趣的姿势。这两个天涯旅人,倒真是一见钟情呢!能走多远,没人在意,关键是此时此刻的开心快意。
拍完照片,法国男子带着南美女孩去湖上了,就剩他俩并肩坐在峭壁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冰湖去。
“为什么要来这里呀?”陈静言把头靠在盛桐的肩膀上。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说,担心我们不再相爱?我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每天朝夕相对,如果还不觉得厌烦,就说明可以共度余生。”
晚风从冰面上吹来,更觉凉意,盛桐伸手将陈静言的肩揽进怀里,“就像现在这样。”
“你都陪了我这么久,公司完全不理了吗?”
“企业的管理者,要做的是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管理岗位上,发挥每个人的才能和优势。就好比下一盘棋,将每个棋子都落在合适的位置上,车、马、炮、象、士、卒各有各的落位,发挥各自的作用。”
盛桐目视前方,声音沉稳而富于信念:“从前的盛世,离开我父亲或许就是一盘散沙。经过我多年布局,现在的盛世离开我,仍然是一家运转无虞的上市公司。所以,你不用担心公司的事,我自有分寸。”
注视着他坚毅、俊朗的侧影,她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痛。他无疑是天之骄子、如日中天,而她呢?不敢想象,他盛装出席重大场合,身边的她,却像个破烂不堪的洋娃娃,不仅眼睛残缺,身体也曾被侵犯……就算他不在意,旁人将如何说?她又该如何自处?
虽则出事这么久以来,一直竭力避免去想,这一丝阴翳,还是悄悄爬上了心扉。
“怎么了?”他觉出她的沉默,回过头来看着她,目光里满是爱怜,手掌也更用力地揽紧她,“冷吗?”
她挤出一丝微笑,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