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正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潭底的水都在随着她的气劲而动,流走之间无不圆融。
重华真君伸出去的手,便缓缓的放了下来。他飞身而起,衣袖轻扬,缓缓的落在了水潭边上。
他的一行一动自是带着无限的美感。若是平日,乌鸦一定会为之迷醉上半天。可是今日,那只乌鸦却没有过来发花痴。它此刻正挂着一串避水珠,立在水潭的边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冰面之下的影子。
那个家伙已经下去了很久了,再不出来的话就会被憋死吧。虽说美人好看养眼,可是那水中的家伙才是它的主人。开阳真人给她们签的是主仆契约,她若出了事,身为灵兽的它自然也会跟着倒霉。
一个日夜过去,薄薄的冰面忽然开裂,碎做了无数冰晶,飞溅向半空中,在阳光下闪耀出点点光芒。苏锦歌浮出了水面。她轻轻的闭着眼睛,放任自己随水沉浮。
乌鸦骇了一跳,直到看清她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才安下心来。一屁股坐到了水潭边,重重的舒了口气。这年头当人灵兽都这么难吗?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主人会不会把自己淹死。
一晃半个月过去。乌鸦早就叼来了许多落叶,舒适的窝在上面,各种姿势的观赏美人。而重华真君仍是立在潭边,一步未动,不时地往水中注入灵力。这一潭水在他不分昼夜的时刻看护下,不仅没有结冰,反而还带着微微的暖意。若有人探下手去,一定会惊叹这春水一样的温度。
乌鸦吊着几片落叶,来到了重华真君的身侧,正打算近距离观察美人时,一大泼水花落到了它的身上,从头到脚再没有一片羽毛是干燥的。乌鸦大怒,正欲大叫几声抗议时,那股熟悉的灵力又将它禁锢住,让它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乌鸦满腹委屈的看向重华真君,重华真君却根本没有注意这只金乌兽的情绪,他轻轻的一挥手,那股柔和的灵力便将乌鸦远远的送到了梨林中。
此时,苏锦歌已经离开了水面。她的手指掐出一个简单至极的手诀,两道灵光自她身畔发出,凝结成两条水练。
守在一旁的重华真君立刻将修为压制到了筑基后期,飞身迎了上去。
碰触到那两道水练,重华真君才惊觉出这其中的妙处。简单的两道水练,竟然互为阴阳,互做虚实。水练的每一动作,都包含了开与合、卷与放、轻与沉、柔与刚、慢与快。而一个一个的动作之间又相连不断,滔滔不绝一气呵成。
陷在其中,时时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劲力将人缠住。打出的法术被消融,推出的力量被那股劲力一缠一绕的反击到自身。
当他费力的破去了这两道水练后,却发现苏锦歌已经打出了十数对这样的水练,如同数十条蛟龙在四周飞舞游走。让人生出叹为观止之感。
重华真君忍不住抚掌轻笑,“甚好。”
依他之力破除这些水练还会有些余力。可若是一般的修士,没有修习过九重韶华,灵力远远没有他的多。只怕破解开两道就会灵力竭尽。而苏锦歌若是以此术对敌,也不会干站着等对方破解。更难得的是,这个法术中还蕴含着道意。
重华真君又是欣喜又是欣慰,欣喜欣慰之中还夹缠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第一次,他深切的体会到了身为人师的滋味。原来看到徒弟有所成就,比自己有了成就还要开心。
“可想好名字了?”
苏锦歌抓了抓头。师父那日施展的法术,叫做斜风细雨不须归,名字很美也很扣合那法术的意境。师祖的天瀑倒悬亦是如此。悯惜真君的那两个攻击法术,云恨云愁、怒海狂涛,也是与法术本身贴切无比。她这一招,该叫什么呢?
苏锦歌忽然发觉自己的词汇量相当的匮乏。总不能就叫两条水练吧。她蹙眉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这法术是从太极拳中得来的灵感,其根本就在于缠丝劲。
大半晌过去,苏锦歌终于憋出了一个像样点的名字,“两仪缠丝练。”
重华真君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虽然名字不好听,总归是徒弟苦思出来的。他不忍打击自己小徒弟,又不好违心夸耀,免得让她的审美越来越歪。索性就不再对这个名字发表任何的意见。
又是细心的指点了苏锦歌几日,送了一只傀儡给她练手。重华真君这才打开禁制走下了小镜峰。而此时,壶天峰上已是人走峰空。
算起来,他们二人已有百十年未曾见过了。
段青崖归来时,他在闭关。等他出了关,段青崖却在闭关。他封闭小镜峰专心授徒时,段青崖进阶元婴。不过耽搁了半月有余,段青崖又领着一群弟子赶往了苍梧之野。
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弟子,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重华真君有一瞬间的怔楞。
刚刚进阶元婴,不是该闭关稳定修为吗。怎么就带着带队去对抗异修了。
重华真君微微的蹙起眉,旋即又舒展开来,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容。那个家伙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他都能想象出,段青崖拍着胸脯大咧咧的说“稳固修为不急在这一事半刻,待到剿清了那些异修回来再闭关也不迟。”的样子。
重华真君踩在碧玉箫上,飞下了壶天峰。回到灵水峰时,他略一踌躇,便先往主峰去了。为人师方知师恩重,还是先去看看师父吧。
小镜峰上,重华真君前脚离开,苏锦歌后脚就丢开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