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继续苦苦思索着。
……今生自己与秦湛皆尚未跟燕飞有任何接触,昔日在燕家乡里也根本未曾打过照面,所以燕飞提早拜师,起因应该不是出于自己与秦湛这里。
那么,莫非今生是有旁人影响到了燕飞的决定,所以才引起了这个变故?
此人……是否会是燕雪——燕飞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的表妹?
而在当晚,傅钧却出乎意外地见到了燕飞本人,就在甲子居内的走廊上——此时的燕飞年方二十二岁,虽是少年模样,却毫无普通少年的朝气蓬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肌肤有些过度的苍白,却比寻常人要显得冷漠不少。
而燕飞容貌仅与燕雪有一两分相似,浑身气质却迥然不同,一双眼睛全无燕雪眼中的似水温柔,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眉心更有着一道深长的皱纹,似是因为常年皱眉之故。
燕飞看到傅钧后,似乎并不惊讶他会在此,立即拱手行礼道:“傅师兄。”
“你是……?”傅钧明知故问,因为此时的他,不应该认识燕飞。
“我名燕飞,昨日侥幸通过试炼,得以拜宗主为师。早已听闻傅师兄鼎鼎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燕飞面相虽然显得有些阴冷,态度却甚是恭敬有礼,看上去与其他初入内门的弟子也无甚分别。
“鼎鼎大名?”傅钧语气中略含些许苦笑之意,“那你也应该知道,如今我已被师父逐出门墙,当不得你这一声傅师兄。”
燕飞却依旧容态恭谨:“策剑长老已将前因后果告诉我,命令我一定要尊敬傅师兄为师兄,我又岂敢有违长老之命?”
傅钧微微一愕,顿时只觉得心中一片感慨。
燕飞继而又一次拱手为礼,道:“我初入内门,孤陋寡闻,傅师兄若愿意赐教于我,我实在铭感五内。只可惜今日天色已晚,我身为师弟,却不敢拿此区区小事惊扰傅师兄安歇,还请傅师兄见谅。”
“无妨。”傅钧下意识地回道,稍稍一顿,复道,“你也安心养伤。”他已经看出燕飞身上有伤,虽然伤势不算太重,但也需要将养十天半月才能彻底恢复。而燕飞言语上虽然说得客气,但实际上却表明了此时不想再多谈。
燕飞又是躬身一礼,这才转身走向走廊最末、原先秦湛所居的房间门前,伸手推开房门,复又合上。
傅钧见此,陡然意识到,陆淮风是真的已经彻底将秦湛除名,不再承认秦湛是丹霄派弟子,更仿佛要将秦湛留下来的一切痕迹彻底抹杀,就连以往秦湛居住的房间也被新来的弟子占据,而不是如同萧云晖等三人的房间那样封存起来。
——前世的秦湛最后登上万人之上的丹霄派宗主之位,今生的秦湛却沦落为丹霄派弃徒,如今更是将退路彻底断绝……如此反差之下,秦湛口中纵然不说,心里却是否会有一丝怨悔?
傅钧心中蓦然一阵悸动,心潮涌动,滋味难言。
——此事的起因全是因为阳羽的魔种……可若无秦湛代替自己出头,混淆了项晟的视听,本来应该承受魔种的却是自己……而今日秦湛的处境,便会是自己的处境……
傅钧缓缓闭上双目,一动不动地静立片刻,方才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返回寝室歇息。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傅钧又在走廊上撞见燕飞,略略交谈了几句,燕飞便向他请辞,说要赶去正一宫听候陆淮风的训诲。
傅钧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拦燕飞,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目送燕飞远去。
与燕飞两次照面,乍看之下倒是看不出燕飞的言行举止有任何异常之处,反而燕飞的一言一行皆是十足的恭谨恪敬,毫无骄躁轻浮之气,甚至比一般同龄弟子更为谦恭有礼。
若非早已知晓对方有可能是杀害师父的真凶,燕飞此人言行上并无可以挑剔之处,确实容易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无怪乎前世颇得谢天朗的欢心。
傅钧虽对燕飞暗怀戒备之心,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以免打草惊蛇。
他本来便不善言辞,虽然想尽办法试探燕飞,但燕飞的回答却滴水不漏,令人无处着手——譬如傅钧看似随意地问起燕飞的父母家人,今世的燕飞一如前世,依旧自称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在经历过暗中护送燕雪回返燕家乡一事后,傅钧虽然明知燕飞还有燕雪这么一个表妹,绝非六亲俱无,但也无法立时揭穿燕飞的谎言。
傅钧正苦于一时间对燕飞无计可施,这时小白却按时前来送饭了,也带来了秦湛的口信:“前世的燕飞在丹霄派中潜伏五年才敢对陆淮风动手,并且还不得不借助了燕雪之力;今世虽有变故,以燕飞善于忍耐的性子,却也应该不会冲动到在短短数日内便有动作”。
紧接着又劝慰傅钧暂且稍安勿躁,等到下个月铲除了薛烬,恢复了自由身份后,到时再想办法解决燕飞,也会容易许多。
傅钧听到这番话后,只觉得颇有道理,便选择暂时按兵不动,先专心对付目前最大的敌人——魔域之首薛烬。
如今距离十月中旬尚有一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日里,丹霄派这边不动声色地积极备战,而魔域那边有秦湛暗中出力,倒是颇令众道修意外的风平浪静,毫无进一步动作。
小白前来送饭之时,对傅钧提起丹霄派众人皆在猜测怀疑灭天教余孽是不是又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暂时蛰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