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身而高高在上,呼啸的风刮过他的玄色礼服,带起些许波澜,却动荡不得半分他的身形。
一层冠上,蕲年宫外忽而传来微微厮杀声响。我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可无论这来势如何,都不能影响此刻的庄严,我看着王翦时眉头微微皱起,他却冲我点点头安生一笑,手持画戟毅然决然转身。
再加白鹿牟,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阿政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吾视持冠者神情严肃、赵姬面色愈加苍白,就能想象阿政此刻是该何等的威严姿态。
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外头的厮杀声依旧,渐次浓郁,又被压抑下去,周而复始的喧嚣,血腥如何我无暇去想,此刻我的眼中只有他。
层层冠冕而上,至第五层,通天冕正,配重剑,阿政的加冠礼正成,赵姬敷衍的说着祝词,身子却似抽空般颓然。
礼成,但见他缓缓回身,拔剑向苍天,然后缓缓指向蕲年宫外,威严气场全然泄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众将听令,逆贼猖獗,速将拿下,斩杀逆贼者孤皆加官进爵,一炷香之内,必将逆贼全然捉拿!”
他的话音落下之际,赵姬身子微微一颤。
阿政将剑回鞘,转身扶着赵姬缓缓从祭天台上下了来,行至我跟前时,阿政将赵姬的手放到我手中,阴鹫而突兀的对赵姬冷然道,“母后,是你逼政的……你以为盗了政的大印便能顺风顺水吗?呵,母后想得还真是太过单纯了。儿臣薄情,你那情郎如今是瓮中之鳖,待处理了他,政再来同你算总账!”
字字句句,皆如诛心!
我将将扶住赵姬的身形,赵姬却如风中弱柳猛然一颤,望着阿政眸子里流出的全然是惊恐之色,来不及辩驳半句,便闻阿政猖狂笑着呼啸离去。
“政儿!”赵姬唤得撕心裂肺,身子软得连稀泥都不如,烂烂的就瘫了下去,颓废的跪坐在地上,涕泗横流的靠在我的脚边。
我没去扶她,因我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莫说是阿政容不得她的所作所为,连我这个外人,都瞧不过去,又怎会去同情她呢?
赵姬是在四个宫娥的搀扶下回的雍宫,蕲年宫的乱局我虽未看到,但出蕲年宫时遍地未来得及清扫的血迹却表露出方才这儿的惨烈。戾气、煞气齐聚,这儿,本该是庄严神圣之地,却反生出浓浓悲壮来。
乱局未完,我还不敢怠慢,半看半守的留在雍宫,看着赵姬时时日日以泪洗面,仍她怎么哭号,怎么哀求我去跟阿政求情,都丝毫不为所动。
赵姬叫着笑着哭嚎着骂着,什么话儿都骂出来了,甚至有骂我“冷血”,说她往日在咸阳宫时是如何疼爱我如何**我云云。
我将补身子的药膳端去她房中,她被禁了足,如今的赵姬风华不再,只是个癫妇,将药盅端到她面前,我将蕲年宫之乱娓娓道来,“嫪毐败了,部将四散,他谋划许久的反叛早就被阿政料到,不过三日功夫,他便败了,如今他也不知逃到哪儿去了,太后娘娘,您说您这么维护他,值么?他就将你抛在此处不管了,当真薄情啊……”
我故意啧啧了两声。
赵姬猩红着眼突兀的就笑了,“走了好,你们抓不到他的,你们抓不到他,哀家就不在乎任何事了。只要他活着,哀家就觉得够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我颇为自信的笑了笑,“他舍得了你,可不一定舍得孩子……”
热汤水和碎瓷扑面而来,赵姬这个疯子猛然就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疯号道,“芈青凰,哀家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