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是个比戏台更精彩的地方,这儿每天都上演着一出出意想不到的故事。
我站在阿政的身边,听着吕不韦与阿政热络,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觊着周围。
不多时,吕不韦与阿政欲一同进雅阁,正要唤上几个客卿一道儿洽谈,不料李斯上前一步,忽而朝着阿政行大礼,“微臣李斯,拜见秦王!”
阿政错愕的瞪着李斯,眉头微微拧着,“你如何得知?”
吕不韦却是笑着捋胡子,似乎此情景是在意料之内的。
李斯复抬头作瞻仰状,随即伏地道,“吾观客人从华贵步辇上下来,心知客人必为王室贵胄之流,客人行走时,衣袂生风,自有天生王者气度。而吕相爷看见客人时,面带笑容而有几分宠溺与赞许。虽相爷礼遇贤良,可待客人您,却多几分尊敬之态。能让吕相爷如此对待的,除了大王,还能有谁?”
一番话语,逻辑缜密而符合常理,却又将阿政和吕不韦都悄无声息的夸赞了一遍,巧舌如簧,大抵不过如此。
阿政疑心消了些,方微微点了点头。
吕不韦则颇为得意的模样,给阿政介绍道,“大王,此子乃李斯,最具精光的便是他那一双眼,察言观色而善明辨。”说着,又交待李斯道,“古通,大王来此实属不易,不应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一来是为护卫大王安全,二来是为避免不必要之骚扰。”
李斯颇为理解的点点头,阿政抬手示意李斯起身,不必多礼。
李斯起了身,满面喜色,如沐春风。
一行人往内厅走去,转了三道门,径直进了书房,一行人围绕着桌子落座,阿政于上方坐下,吕不韦与门客依次排开。
吕不韦之yòu_nǚ此刻正在蜗在角落小桌上皱眉阅卷,闻得如此多脚步声,只起身唤了声爹爹微微福身行礼,遂又坐下继续看书。
温婉恬静的模样,恰似只兔儿般。
我有些尴尬,如此多儒生聚坐一堂,我一介女流却是不好在这里抛头露面的,加之还是跟在阿政一道来的,我的身份不言而喻,如若真落了座,倒显越矩了。
吕不韦一眼洞穿我的心思,只道,“小月儿,你不是说道德经读不大通吗?爹爹没时间教你,可今儿来了个博学的夫人,此时不来好生请教,更待何时?”
那小丫头抬头,双丫髻上的穗子窸窸窣窣撒动着,她抿唇一扁嘴,朝着我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小女吕月见过夫人,不知夫人,可否教我念道德经?”
有人解围我自是最乐得的,自然答应着挪了张小凳儿便坐去小月儿身边了。小丫头可爱得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进求知。“小月儿真乖,我自然是乐意教的,小月儿唤我姐姐便好。”
小月儿眨眨眼,甜甜一笑,“夫人姐姐。”
年不过十,吕不韦便教着自己女儿读道德经,也怪道这丫头素养极好。
她还刚接触这《道德经》,字且尚念不大通,只遇着不识之字、不解之意,会乖乖地问我,“夫人姐姐,此处何解?”
我一边教她识字,却也能听得阿政他们在一旁高谈阔论着,难得两全。
不多时,论及攻韩,吕不韦言内书房还有一韩国地图,一行人便又转入玄关内,自又谈笑风生。
他们商讨的,首先是如何攻韩,不多时便由韩转向其余六国。
“政此生所愿,合天下为秦!”我隔着玄关远远听见阿政的声音,仿佛能看见他挥动衣袖,弹指间,将天下之土尽数划为大秦所有。
帝王意气,何其雄哉!
“卿家可有何见解?”阿政中气颇足,不必高声,却穿透力十足。
“但凡成大事者,必得把握好时机。原,穆公虽强盛,却不得一统。缘何?盖时机不成熟也!”
这是李斯的声音,不得不说,此人一言一行,亦是十分有信服力的。
“自孝公以来,周天子彻底衰败,诸侯各国战事连年,而秦注重蓄备民力,这促进了秦繁荣的先机,让秦得以壮大。现下,秦国国力日盛,大王贤德,臣子忠心,如若现下扫灭六国,便如同清除灶上土窗上灰般,不过举手之力尔!故而,微臣认为,如今正是完成帝业、天下一统的最佳时机,万万错过不得!”
吕不韦听得爽笑连连,“好!好!好!”
他连呼三声好,“老夫以为,年轻人,就当有如此雄心壮志!敢于想,才有机会敢于做!”
吕不韦,是打从心底的为阿政骄傲的罢?我听着众人激扬慷慨之言,内心澎湃,亦不能止。
相逢恨晚,说的便是如此情况。这群男人,平日庸庸模样,不想真个儿遇上真知,便犹如洪水决堤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疯魔般的讨论直用膳的点儿了,众人依旧不肯作罢,只在书房内摆上一桌酒菜,高谈阔论直至深夜。
约莫到了快申时,我与阿政方悠悠的回了咸阳宫。难得他今日高兴,一路上竟低低的吼着秦歌归去。至咸阳宫,依旧不愿休憩,只魔怔了一般的独自又去了书房,我则自行回了青鸾宫。
青鸾宫内烛火已上,精卫歆长的身影提着一盏小灯,一直在青鸾宫门口候着,见我归来,只急急地将手中披风抖落到我身上为我系好,“白日里便出去了,怎的归得这般迟?大王亦未归吗?”
我笑笑,道,“大王今日和我一道去了相国府,心情颇为舒畅,故而回得晚了些。”
精卫一边替我整理好衣褶子,一边唤着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