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习惯了,改不过来而已,”贺一九无奈一笑,“我从来就不是个正经人,没指望从良了,你瞧你那些街坊邻居不是至今都在戒备我?”
他说得轻松,但韩琅听出了一丝酸苦。他跟着贺一九笑笑,心里长叹一声也罢,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而已。
“如果有一天,”沉默许久之后,贺一九忽然道,“我们在哪儿都混不下去了,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可好?”
“隐居?”韩琅眨了眨眼,显得觉得贺一九会有这种念头,令他很意外。
“是啊,”贺一九淡然一笑,“你觉得呢?”
韩琅想了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以,不过混不下去什么的也太落魄了,不说好话。”
贺一九嘿嘿笑:“好好,那就是我们不想住在城里的时候。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找个幽静的小村子,我打猎你做饭,我种田你织衣,多好。”
韩琅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你去织衣!”
贺一九大笑:“也对,你做饭我也不敢吃,谁知道熟了没,哈哈哈哈--”
第二天清晨醒后,韩琅闻着若有若无的早饭香气,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果然哪里都比不上家里舒服,尤其洗漱完毕,他在桌前坐下以后,贺一九端着盘子走过来,东西一放就来了一个热切的深吻。
美好的早晨。
可之后不用去县衙了,韩琅就开始无所事事。贺一九已经出门,他在家中没什么事做,出去一转悠,正好碰见林孝生正要出去。两人打了个照面,对方见他出现也没露出太热情的反应,就点了点头道:“回来了?”
“许久不见。”
两人没多说什么,相互打了招呼就错身而过。韩琅发现林孝生似乎心不在焉,也不太有精神,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无聊的一天结束,贺一九又是深夜才回来,带了一身的戾气。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韩琅的生活更是百无聊赖,在家里翻翻书,发发呆,出门帮邻里之间干点杂活。第三天他挨不住了,想陪贺一九出去,对方却坚持拒绝:“这种事你千万别做,让人知道了,毁你一辈子前途的。”
然后又把韩琅塞回家里好一通安抚:“没事的,再过几天就结束了。”
韩琅闷闷不乐,研墨展纸,临了几行荒山流的符篆,又觉得兴致缺缺。外头是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街上几棵桂花全开了,四处都是一股甜丝丝的香气。他趴在窗前的树荫里发呆,看到外面有个穿县尉服的陌生人在巡逻,想上去打个招呼,又觉得没什么话可说。
这时,对门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到林孝生背着一个包袱从屋里出来,蹙着眉,锁了门就匆匆往外走。长期办案的直觉让韩琅起了疑心,再联系起昨日林孝生古怪的表情,他顿时断定对方遇到了麻烦事。眼看着林孝生快步消失在街角,韩琅也出了屋子,狐疑地往对门的窗子里瞟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吃惊不小,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再向周围邻居打听,他们说这货郎最近很少回来,现在可能是不住了。
林孝生要走?
如果是平日,韩琅最多郁闷他要走却不和自己打招呼,心中有几分不快。可之前他看林孝生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可一个货郎能遇到什么?韩琅想不通,再细细一盘算,他心中更是觉得不对劲:林孝生举止可疑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他没往心里去,如今却怎么都难以忽视了。
你也是太闲了。他暗暗埋怨自己。又想多管闲事。
好歹是认识许久的朋友,总该关心关心他要去哪儿吧。韩琅用这个理由安抚自己。幸亏林孝生没走远,他一路打听着追出城外,看见对方闪身走入一条田间小径,韩琅喊了他一声,险些被迎面吹来的秋风呛住,然而他却没有回头。
没听到?
韩琅快步追上前,也跃入密密实实的庄稼地里。庄稼长得比人还高,满目一片铺天盖地的金黄,晃得人眼花缭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木气息,混着雨水的湿气,最后变成了一股诡谲的甜腥味。韩琅又唤了一声林孝生的名字,仍是无人回应。
庄稼太密了,转个身的功夫都能碰倒一片,柔韧的茎秆弯曲后又弹回笔直,反而磕得手肘生痛。他双手伸向前方,拨开庄稼艰难地一步步前进,比逆流而上还要困难。明明看见林孝生进了这里,怎么转瞬就不见了,莫非这人是鬼,能凭空消失不成?
犹疑不定间,他忽然敏锐地觉察背后刮来一阵轻风,身子本能地转了一半,脖颈一凉,立刻被人抵住。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此刻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为何跟着我?”
韩琅几乎脱口而出的“孝生”又咽了回去,脑子飞快地运转,他已经明白过来两人的处境不同以往--一个货郎为何会用利器抵在他的脖子上,就他的余光所看到的,对方用的是一柄袖剑,刺客专用的袖剑。
看来自己是看走了眼了。
“你的目标是我?”韩琅只吐出了这六个字,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冷静得可怕。
林孝生似乎没想到韩琅是这种反应,一时未作反应。正当这时,对方身躯一扭,一股怪异的阴寒之气突然扑面而来。林孝生本能退避,放松了力道,韩琅趁机挣脱,“噌”地一声,许久未能见光的凤不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