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姑姑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疾言厉色地喊着,浑圆肥大的身子占住了半个过道。
云萝三人忙低了头整理衣服,一些方才竖起耳朵等着看热闹的宫女也慌忙转回身规矩起来。
“别昨夜打了雷今儿个就贪懒瞌睡,谁要是在哪件衣服上不仔细,上面怪罪下来,别怪老婆子我不似往日般疼你们!”她似是急走而来,顶着一张涨得通红的大脸,额头上沁沁地冒着汗珠。她嘴唇抹得鲜红,衣裳是与年纪不相称的花枝招展,仿佛恨不得把所有的色彩都用上。
“好不好的一早就一顿骂,真是看着她就心烦。”一旁的小宫女有的忍不住已开始窃窃私语。
“平日里就是落了个扣子没缝也要扣半个月的月钱,倒成了疼咱们了!”另一个一边叠着床被,一边随声附和着。
“都给我快快地穿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哪个再乱嚼舌根子,我撕烂她的嘴!”福姑姑站在原地不动,声音却响彻了房间的最里层。一时间众人哑然,只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云萝帮着锦心收拾妥当,两人一前一后,低着头脚步细碎利落地出门去,经过福姑姑身旁,停下脚步福了一福。
福姑姑抬了抬眼,看到云萝眼下黑晕,便道:“素心,怎的,莫非你也学她们那轻浮样子,歇了活不早睡,尽闲话了?”
云萝忙道:“回姑姑的话,昨儿个雷打的急,素心身性不好,辗转了些许才入睡晚了的。”
福姑姑从鼻子里哼一声,也不言语。
云萝忙补道:“姑姑放心,一点小瞌睡,素心还是挺得过的,定不会误了咱们的差事。”
福姑姑听这话面色软了几分,颇有几分欣慰,道:“这才是正理儿。”转而向着屋内,扬声道:“你们听听,若都跟着素心学着,你们还能晋不了级吗?怨不得人家入宫七年就晋到了六品,这老天爷呀,长眼儿,谁是那担得起担子又肯挑的人,他最清楚!其他的人,红眼去吧!”
阖屋宫女们都低了头,一股冷笑的氛围凝结缭绕起来。这哪里是夸素心,分明是夸到自己头上了。
云萝脸一红,忙低下了头,又福了一福,忙带着锦心碎步往出走。
锦心过了福姑姑,转身看向里屋还在炕上的兰心,恰巧兰心也看着她,气尤未尽地剜了兰心一眼。兰心的眼睛直气得浑圆,福姑姑在又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去,继续弄手里的被子。
“她说得倒是张狂,哪里就敢真的撕我们的嘴了?”甫一出门,锦心便低了声向云萝道。
“你怕她做不出来,还想以身试法不成?”云萝道。
“好姐姐,我不晓得谁还不晓得她?”锦心翻了个白眼,“我哪里是说她不敢撕,是说她想撕也舍不得!”
“你想想,她若动起手来,那两双手,凭是谁的嘴不得给她撕个稀巴烂?这一撕烂少不得修养两天,这活就得撂下,这忙里忙外的她找谁来补这差事?要我说,她就是气得牙痒痒也得等这阵忙完了再撕。”锦心一只手捂着脸颊,呲牙咧嘴地说道。
“可要是忙完了,完完整整的交了差,上面没拾掇她,兴许再夸上她俩句,她可不得乐了上天,挨着宫喧嚷去?到时候,我的好姐姐,哪里能想起咱们的嘴?”她的头随着说话语气一歪一歪,惟妙惟肖,一只手还捂着发疼的嘴,饶是云萝持重惯了,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又觉不妥,忙忍了下来,只伸出一根手指爱宠地戳戳锦心的脑门。
锦心见把云萝逗笑,也颇为得意,露齿一笑,露出两颗莹白的虎牙。初露的柔和阳光拂在她蜜桃般白里透红的双颊上,娇俏明丽如五月春桃。这妮子,虽是毛躁了点,但动人之处也不负这绣口锦心的名字。
二人正说笑着,迎面冲来个深蓝色的人影,一抬头,却是小简子。此时一脸慌张匆忙,两眼焦灼,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想是一路急奔而来。
锦心见是他,脸红了一红,随即道:“猴崽儿,什么事倒把你急成了这番模样?”
云萝也略觉诧异,便道:“小简子,怎么了?是御前有什么吩咐吗?”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事紧得很,出来再跟你们说道。”小简子双眼通红,几欲哭出来。
“什么要紧的事,连我们也知会不得?”锦心嘟囔道。
往日里御前有什么事小简子是第一个告诉她们的,一个不慎出了差错,也是少不了小简子仗着在御前行走从中补漏回旋。此时他这番焦急模样,倒是从未见过。看着不似寻常的匆忙战兢,更有一分灼心之痛,似乎不是一份普通的差事,而是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似的。
云萝看小简子实是焦急,道:“先去吧,有什么事出来再说。别慌里慌张的回错了话,福姑姑正较着劲呢。”
小简子闻言感激,忙道:“正是呢。回头。。。哎,回头再跟姑娘们说道。唉,我的好姑娘们!”
说着看了一眼云萝,又看看素心,眼角竟流下泪来,忙又用袖两三下拂去,似是不忍让她们看见似的。
云萝锦心大疑,而小简子不愿与她们再流连,两步并作一步向福姑姑那里走去了。
锦心和云萝愈发地狐疑。“姐姐,你说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出了什么错,被削了差事不成?”锦心望着小简子的背影不可置信道。
“被削了差事,就不会来被派来传话了,况且,他并不是轻易就会行差踏错的人。”云萝道,“我瞧着。。。他像是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