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过度热闹之后,接下来的沉寂总让人以为这就是未来的真面目。整个镇子仿佛忽然被掏空的皮囊,空洞地行尸走肉着。长久包围着镇子的山峦安静肃穆,连往常充满生机的树木也疲惫睡去,失去以往的机灵。那种浓郁的绿色丧失了生动感,变得抑郁呆滞起来。天上到处是厚重的阴云,浓密地严实地包围着这一片土地,仿佛将要下雨直至世界末日。飞鸟完全没有了踪影,风也降低了声调,不过,寒冷却加大了力度。
徐琼看看窗外的天空,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比下雪还冷。”白春桥也摇摇头,“老是靠屋子里的暖气过日子,真的不舒服。”徐琼坐回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膝盖,“让你陪我们多等了这么多天,要不,你先走吧。”白春桥笑着摇摇头,“花豹是替离离去卖命的,我们连这点送行的礼节都做不到,那真是失礼了。”徐琼皱了眉头,“能不能别说卖命这样的字眼?我老是心惊肉跳的,好像----”说着自己又觉得不妥,就把话砍断了。
白春桥搂了搂她的肩头,看看周围没有旁人,轻声说:“我把这栋房子买下来了,你看是写你的名字还是写离离的名字呢?”徐琼望了一眼厨房,戴南山还在里面替她看着火,“我当然想写离离的名字,就怕她不乐意。”“没事的,就说是我送给她的见面礼,第一次见面,长辈都要给晚辈一点东西的嘛,合情合理。而且这些天以来,我觉得她还是能接受我的,估计她不会反对。”徐琼想了想,点点头,“行!不过,少华那边----”白春桥收回搂着肩头的手,翘起二郎腿,“这么点小事都要计较,也不是我的儿子了。”徐琼嗔怪地推了推他,“怎么这样说话?他能接受我,就是够大度的孩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白春桥蛮不在乎地敲打着膝盖,“虽然是父子,可爸爸的感情生活也轮不到他说话,更何况,我不是拈花惹草、四处留情的人,不过是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罢了。还要我怎么样?”徐琼抿嘴一笑,伸手扯了扯他温暖的耳垂,“好了不起的爸爸哟!”白春桥笑眯眯地拦腰抱住她,“我知道,最了不起的是你!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徐琼甜蜜地顺势倒在他的怀抱里,“我哪里委屈?我是赚到了,竟然勾搭上这么个可爱的小弟弟!”白春桥凑近了,跟她咬耳朵说着悄悄话,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
戴南山一走出厨房门,看见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小的长辈竟然亲密得像刚恋爱的小情侣,又纳罕又害臊,眼睛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呃----妈,姜母奶好了。”徐琼娇嗔地推开白春桥的手,摆好做父母应有的端正姿态,“谢谢了,我去端出来。你去接离离回来吧!”
戴南山认命地穿好保暖的外套,微笑着辞别了白春桥和徐琼,抖擞精神往花圃那边走去。可惜,江离离竟然不在花圃那里,只有工具箱敞开着,等待凌乱的工具回到位置。外面的寒冷还是超过他的想象,他忍不住再把衣襟拉紧一点,抱住自己的双臂,希望能够产生更多的热量。张望了一下,附近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询问,他决定跑到露露他们住的那里去问问,就算问不到,也可以让别人去帮他找找,省得他在外面晃荡受冷。
往日热闹喧哗的一楼变得冷冷清清,没有哗啦啦的水声,没有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没有火苗劈啪作响的闹腾,没有呛人的油烟,没有大厨呵斥学徒的怒气,这里冷清极了。戴南山有点发愣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种转变,而后有些恼怒起来:一个鬼影都没有,还是得我自己去找人嘛!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老是出门,你不怕冷我怕,行不行的?一个安稳日子都不让人过。
转身一出门,迎面就是透不过气的寒冷,戴南山瑟缩了一下脖子,摩挲了一下紧贴皮肤的高领毛衣,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前行。一阵悠扬的笛声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中恣意穿梭,成了戴南山的行进主题曲,令他的皮肤都感受到砭人的寒意,所有的衣物都失去了抵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