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容白他一眼,坐回自己的案前,从容自若对坐在自己面前看傻的病人道,“哪儿不舒服,”语气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仿佛刚才的唇枪舌战不曾发生。
等她开始替扭伤的病人正骨,慕容黄芪慢慢悠悠踱到她身边,“你的反应还挺快。”立刻就看出卫国公府不怀好意。
沈容容看他一眼,“你也很嚣张。”
慕容黄芪道,“看你治病救人时候那股子狠劲,我以为你是个好心肠的大夫。”
沈容容摇摇头,“看怎么说。”见慕容黄芪挑挑眉,她解释道,“我选择做大夫是为了治病救人没错,只是我其实没什么耐性,所以,本质上,我大约不算个好大夫,只能说是……尽职吧。”她从来学不会温柔婉约那一套,也没耐心解释,以前当大夫,她只负责说明病情、解释治疗手段过程和效果,对于通情达理的病人,她还能耐下心来安抚一二,至于哭天抹泪、怨天怨地,甚至变成祥林嫂的病人,通常都有护士帮她处理。所以,她其实在病患中得到的评价也是很走极端的,要不就夸她通情达理、医术高明,要不就说她冷血不近人情,甚至还有那些不厚道的,明明被她治好了,还要反过来投诉她不懂得微笑服务,害她被扣奖金,简直靠之!
慕容黄芪摇摇头:“你其实心肠软得很。”不然也不会一听说有病人,连想都不想就扛着药箱子走人。只是反应也比较快而已,很快察觉不对劲。倒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
沈容容撇撇嘴:“仁者见仁吧。”她捅捅他:“我说,你的病人又排大队了,今天别想我再替你接诊,我答应静熙,今天晚上陪他进宫。”
“没办法,跌打损伤的人现在更信你呐。”慕容黄芪有些酸酸地说。
“滚。”沈容容瞪他一眼:“明明是你比较懒!”一听说是外伤,通通推到她这边来。
“这不是帮你打名气呢,等你名气大了,我们双剑合璧、珠联璧合、内外兼修,赚钱天下无敌手。”
“快拉倒吧!我看你掉钱眼里了。”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慕容黄芪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
沈容容喝口茶:“我没那么多闲空。”
“那倒是。”慕容黄芪惋惜道:“我看殿下这一辈子就是劳碌命,身体又不好,啧啧,我看你每天围着他打转都不够。”
“我能怎么办?”沈容容撇撇嘴:“他是一天不算计会死星人。”
慕容黄芪好奇道:“什么是一天不算计会死星人?”
“就是……”沈容容不知道怎么解释,刚要开口,忽然想起身边四个丫头是凤静熙的人,便胡乱糊弄道:“夸他爱动脑子又聪明。如果你觉得一个人有什么好品质,你也可以说他是不怎么样就会死星人。”
慕容黄芪听了恍然大悟,立刻活学现用,得意洋洋自夸道:“那我一定是不赚钱就会死星人。”
沈容容差点喷笑出来,她假咳了好几声才忍住没笑,一本正经道:“不错不错,学习能力挺强。”
慕容黄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马马虎虎啦。”这也是跟沈容容学的。
他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好奇道:“你不是很讨厌进宫?”
听说沈容容很少进宫,偶尔进去也只是看看自己的姨母皇后就回来。几乎不跟后宫妃嫔走动,也很少跟权贵内宅的贵妇小姐打交道。
沈容容耸耸肩:“北陵来了使团,晚上皇上摆宴,静熙是皇子,要出席的,我自然也就跑不了。”
慕容黄芪笑道:“我等着回头听你的八卦。”
沈容容莫名其妙道:“我能有什么八卦?”
慕容黄芪笑笑:“你浑身上下都是八卦。”
沈容容不客气地踹他一脚:“滚。”
距离慕容黄芪医馆不远的一处酒楼里,几个人坐在雅间临窗的桌边一直透过隔了细纱的雕花窗注视着医馆,自然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几个人皆是普通东昭百姓打扮,只是皆是高鼻深目、浓眉大眼,且大部分生得高壮粗犷,坐在桌边的青年又生得格外俊朗,眉目之间带着大漠草原男儿特有的桀骜洒脱,他手中端着一只酒盏,漫不经心的坐姿像个散漫江湖的浪子,只是那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目中隐隐流露出一抹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其他几人站在他的周围,看似随意,仔细观察却可发现这几人所站位置巧妙地将桌边所坐男子围于其中、不露死角。
待卫国公府的总管被丢出医馆狼狈离去之后,坐在桌边的青年对身后一名大汉道:“就是她?”
那名大汉立刻恭敬地道:“是。”
那青年晃动着酒盏,漫不经心道:“多黑回来没有?”
“爷。”一名大汉刚巧自门外进来,听到青年的话,上前拱手应了一声。
那青年眉眼未抬,淡淡道:“说吧。”
那大汉语气平板地将之前在医馆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连慕容黄芪、沈容容与那名管家的对话皆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听到沈容容评价凤静熙是“一天不算计会死星人”的时候,几声忍俊不禁的微弱喷笑冒了出来,被那男青年淡淡的一瞥,那几个人立刻收了笑容,敛眉垂目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青年静静地听了多黑转述的话,垂眼看着手中酒盏里淡黄的液体半晌,不经意间流露出隐约的凛凛贵气,似笑非笑低语:“倒是个有趣的。”
他抬抬手:“朗格?”
一个大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