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瞪大了眼睛,等着听方琰的下文,方琰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了。她等了半晌,他也未吐出答案来,这叫沈昕娘不由有些恼火,霍然起身。向里间走去。“我不问了,你也别说,我给你看儿子去。看你一脸沉闷。本想开解你。看来你并不需要,那也就罢了。”
方琰连忙起身,拽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开口道:“是蔡相。”
一句话,正房之中倏尔安静的落针可闻。沈昕娘觉得自己六觉未免也太敏锐了。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之中,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砰砰然的心跳。
“不,那不可能。”沈昕娘摇头,十分坚定的说道,“一定是弄错了。”
她去过蔡相家中,见过蔡相家的女眷。虽不见蔡相本人,却也有心有感触,那是忠臣之家,并非奸佞才有的家风底蕴。蔡相是先帝倚重之人,在大梁一向享有盛名,且学子遍布朝堂上下。
“你也觉得不可能?”方琰抬眼,定定看她,目光恍如暗夜星辰幽深又璀璨。
沈昕娘连连点头,“是,一定是那游隼飞错了地方,它毕竟先前受了伤了,弄不清方向,弄错了方位,也是有可能的,一定是误会!”
“我也不信。”方琰闭了闭眼,“所以我冒险跟着游隼潜入。我亲眼看到,蔡相轻车熟路的从游隼腿上拆下密信来。我亲眼所见,昕儿,你知道么?当时我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是谢将军,若是旁的什么人,我都相信,可是蔡相……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沈昕娘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未能回过神来。她无意识的摇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蔡相呢?
“蔡相已经一把年纪了,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乃是文臣,又不会舞刀弄枪,不是说文臣最知道体谅民生疾苦么?他难道看不见,这么打下去,对边疆的百姓,对大梁的百姓造成的影响?不可能的啊,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对他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做?”沈昕娘看着方琰,两人脸上的不解,并没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蔡相,便是因为,这件事情成与不成,看起来,对蔡相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蔡相已经身居高位,且年事已高,只要不出大错,他会一直在相位上待到死为止。且他的名声一直很好,他的学生遍布朝堂,地位可谓无可撼动。如此情形之下,他通敌?这叫人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揣度他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
“我不明白,我想不出,他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做了这种事,但我必须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我所看到的。既然知道了是蔡相,这件事情,就必然要防备着他。”方琰强打起精神来,力争平静的说道。
沈昕娘蹙眉,摇了摇头,“或许,并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字条上的内容,我们不是没有看明白么?或许字条上,并不是通敌的信息?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猜错了?这只是普通的书信往来?”
方琰苦笑一声,抬手摸了摸沈昕娘的发,“昕儿这是在自欺欺人么?普通的书信往来,用得着用一直难以驯服的游隼来送?且封的这般严实,用突厥人的文字,而非大梁文字?”
这话,真的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可她仍旧不相信,蔡相是通敌之人。
“如今还是要先弄清楚字条上,究竟写了什么。”沈昕娘缓缓说道。
方琰点头,眉头却是深深蹙起,“大鸿胪卿多半和蔡相关系密切,虽并不是他教出的学生,却是从他执掌的科举中出身,皆称他一声先生,也十分敬重他。这件事情,不能让蔡相知道。”
沈昕娘嗯了一声。
“除却大鸿胪卿,谁识得突厥文字呢?”方琰似乎在努力的回忆。
沈昕娘却突然道:“也许有个人,最适合来解开这字条上的内容。”
方琰狐疑看她,“谁?”
沈昕娘叫来金香,命她明日请那购买布匹的胡商前来府上做客。
金香微微一愣,“娘子要见见他么?因为他购了几十匹春草新纺?”春草新纺十分昂贵,限购让春草新纺的身价居高不下,那胡商要买几十匹,却也一字未提压价之事,所以娘子要见见他么?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沈昕娘却是摇了摇头,抬脚靠近金香,用十分郑重严肃的语气说道:“是王爷要见见他,所以,你一定要将人请来。”
金香听闻这语气,心下立时明白,只怕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了。她连忙颔首应下,立时去向王府侍卫询问那胡商的行踪。
王府的侍卫,一直远远盯着胡商一行。金香从他们那里得知,这胡商每日晌午之时,都会在悦来食肆用饭。一早定下位置,且都是在大堂里,从不入二楼雅间。这用饭的习惯,倒是奇怪得很。
次日一早,金香便就等在了悦来食肆之中。
晌午刚到,果然就瞧见那招眼的胡商一行,在一早定好的位子上落了座,他身边的随从看似无意的分布周围,可若是懂的人不难看出,他们是谨慎的守好了那胡商周遭任何能有突发情况的空隙,看似散漫,实则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
金香理了理衣衫,迈步上前。
还未靠近那胡商,便被胡商的随从伸手挡住。
“我是云香布行的人,同你们主子打过交道的,关于你们主子要采买的春草新纺的事情有话要同你们主子商议!”金香笑着说道。
那随从却板着脸,丝毫没有让开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