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卿的话让莫征倍感欣慰,他在屋中等阮云卿回来的时候,就曾一遍又一遍的想过阮云卿会作何反应。
这孩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人品敦厚,性情坚毅,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宋辚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终于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知心相许的知己,实在是他此生之幸。
莫征心中欢喜,可面上却还是板着一张脸。宋辚驭下极严,近年来他年纪渐长,行事间也愈加有王者之风,就连自己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护卫,都不敢在宋辚面前稍加放肆。
莫征不敢违命,同时又有些试探的意思,他冷声对阮云卿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若留在京中,万一京城失守,定是凶多吉少。你再仔细想想,就算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你也要留下么?”
阮云卿不禁一笑,他眉目如画,笑起来干净爽朗,如清风拂面。
没有半点犹豫,阮云卿朗声笑道:“云卿虽不才,可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莫护卫何必激我,你若真想带我走,也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这么许久的话了。一拳一脚,云卿又哪是你的对手,制住我带出宫去,恐怕还难不住你这鹰军数一数二的高手罢?”
莫征让阮云卿戳破心事,不由得老脸涨红。他的确是不想走,因此才这般不干不脆起来,若换了平时,他哪有这样好的脾气,三下五除二,早把人打晕后卷包带走了。
阮云卿又看了两眼宋辚的私印,心中珍视非常,却又不得不还给宋辚,表明心意。他将私印递给莫征,让他给宋辚送回去,并道:“烦请莫护卫替云卿带个口信。对太子殿下说:云卿是不会走的。不只不走,我还要跟殿下北上平叛,生死相随!”
莫征激赏不已,收起私印,点头应道:“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彼此散了,天已过了三更,阮云卿草草洗漱了,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爬起来穿了衣裳,往辅政堂去。
征兵之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阮云卿一定得在刘同上朝之前,把强制征兵的事跟他交待清楚,事情成与不成,就要看刘同能不能跟宏佑帝请下旨来了,这里面牵扯到了满朝文武,以及许多皇亲国戚,宏佑帝肯不肯答应,还真是个未知之数。
刘同听了阮云卿的计策,竟是闷声无语,半晌无言,阮云卿的心都提起来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同,真怕他说出“不行”两个字来。
刘同如老僧入定,不一时睁开双目,眸中精光一闪,“好!此计若掌握好分寸,不只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就连后续的粮草、兵源也都一并有了着落。”
拍了拍阮云卿的肩头,禁不住连声赞道:“好!孺子可教。”半晌后刘同又叹了一声,望着阮云卿身上的太监服饰,暗自摇头。
这孩子若不是太监,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可惜,真是可惜了。
当下不敢怠慢,下了朝后,刘同即刻去向宏佑帝请旨,皇帝答应得倒是挺痛快,大出刘同所料,细问起来,才知道原来只要不是动用宏佑帝手里的银子,其余人等,他竟是一概不心疼的。
刘同哭笑不得,不过事情成了,也就不必在意过程如何了。出了宏佑帝的寝宫,刘同就提笔下旨,去司礼监找司礼监提督看过,押了玉玺官印,即日便开始施行。
昨日顾元武就将户部围了起来,各树县报上来的户籍黄册也都全部封存,只等着旨意一颁,就按册征兵。
事情自然不会顺利,反应最激烈的,就是那些皇亲国戚,他们跳着脚的大骂,长公主及几个王爷甚至跑到宏佑帝那里哭诉,说刘同胆大妄为,其心可诛。百官们也日日上表弹劾,其中以魏皇后的父亲,魏瞻魏大人为首,几乎要把刘同骂得狗血淋头,浑身上下都快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什么祸国奸相、弄权误国、陷百姓于水火,骂人的话就像不要钱似的直往刘同身上招呼。
刘同先还隐忍不发,后来实在被骂得狠了,不禁在金殿上问道:“国难当头,存亡在此一线,你们这也不肯,那也不行,倒都说说,除了此计,还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期内征到如此多的兵源和粮草?”
百官们噤声无语,其实这事要是事不关己,只针对百姓,他们也就没有这么大的怨气,说来说去,还是要从他们自己身上掏银子了,才会如此愤愤不平,恨不得把刘同这个始作俑者给生吃了。
宏佑帝这次也打定了主意,在朝堂上立翅定,绝对支持刘同所提的新政。他倒不是因为替国家和宋辚着想,而是心心念念,想着若是无兵无粮,前方的仗就打不赢,若仗打不赢,他就没法子和秦姬再在这宫里安享太平,整日玩乐。
宏佑帝的口风咬得死紧,后来舒尚书和魏瞻等人闹得厉害,他就干脆躲进康乾宫里装病,每天都不上朝,竟比平日里还要清闲自在。
事情虽办得磕磕绊绊,但总算是有了眉目,开始施行下去。
百姓虽有怨言,但后来眼见着这项新政对官员权贵们更狠更过分,心里的怨气也就渐渐消了下去,他们配合着官府,应征纳粮,几日之内,竟是这些平日里被达官显贵们瞧不起的平头百姓,先将钱粮凑了上来。
阮云卿松了一口气,忙碌几日,等他回了端华宫时,却发现宋辚正怒气冲冲地在他屋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