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阮宝生犹自生气,他赌气不理人,迈步就往前走,故意和阮云卿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阮云卿步子小,一路跑跑颠颠的跟着,也不敢说话,心里一个劲儿的难过。他不是不想把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告诉阮宝生,只是一来太过离奇,一时又无从说起,这才拖到如今。二来阮云卿的性子就是如此,有什么事都愿意自个儿担着,好事也就罢了,像这样说起来一肚子心酸,两肚子委屈的事,他巴不得阮宝生一辈子不知道呢。
眼看到了分手的地方,阮宝生才慢下脚步,等了半天不见阮云卿跟上来,他怒冲冲转回头,瞪着阮云卿,小声叫道:“还不快点!”
“唉。”阮云卿答应一声,快跑了几步。
阮宝生喘了半天粗气,好容易稳定下情绪,他转头质问阮云卿道:“今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对了,还有你和那宁白,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如何认得他的?”
这话早在那日平喜受伤,他偷偷将宁白接进宫里时就想问了。那几日平喜一直不醒,伤口也不见好转,阮宝生心里烦乱,就把这茬儿混忘了,今日阮云卿的举止实在让他太过惊异,因此才猛然想起来,上回见面的时候,宁白与阮云卿,显然是认得的。
而且不只认得,如今细想起来,他二人好像还极为熟悉,宁白进门,对阮云卿没有半点抗拒,还十分亲昵的打了招呼。
这真是怪了,自己在宫里混里十几年,爬到执事太监,天天往外面跑了,才跟顾元武和宁白等人有了来往,阮云卿一个杂役太监,连丽坤宫的大门都出不去,他是怎么认得宁白的?
阮云卿踌躇一阵,还是说了实话。把太子等事都略去不提,只说了在内学堂时,因为马诚的事才认识了顾元武和宁白。
阮宝生听得窝火,不由恨道:“顾元武这老狐狸,召我为太子卖命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拉下水了?我说怎么好巧不巧,偏把分你到丽坤宫来了。这老狐狸,就是等着咱们兄弟俩搭起伙来给他们卖命呢。”
阮云卿并没吃惊,阮宝生可能是太子这边的人,这点自打上次见到宁白后,他就多少猜到几分。
那日宁白入宫,已经过了宵禁,各宫落锁,外臣没有宣召,是一律不许在内廷走动的。宁白肯干冒奇险,入宫为平喜治伤,就足以说明他与阮宝生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了。
阮宝生应是顾元武在他之前就安插在丽坤宫内的眼线,而且深得顾元武的信任,并一直委以重任,不然,以顾元武的精明,他是绝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卒,让宁白进宫去冒险的。
想来也是如此,顾元武将他和赵青等人安插/进宫中各处,肯定是做过一番调查的。身世背景,家族近支,以及与各宫各院的几方势力有没有牵连,假若连这些他都没有调查清楚,顾元武也不敢如此放心的把他们几个派进宫里来了。
他们的命运,一早就被人算计好了,要去哪座宫院,去了后要达到什么目的等等。他们是顾元武手中的棋子,每一颗棋子的摆放,都有他的用意所在。就像在分派宫院时,赵青突然动了怒,应该也是顾元武早就查清了赵青的身世,才故意安排的吧。
阮云卿不觉苦笑,顾元武怕是也没料到,他们五个当中,他才是那个最不安分、最出人意料的。他不仅没有如顾元武所料,与阮宝生相认,还被肖长福逼得走投无路,兵出险招,在宁白面前揭穿了太子诈病不出的隐情,逼得顾元武没了法子,才安排自己见到了太子。
阮云卿轻轻摇头,要是没了肖长福,也许他就真如顾元武所愿,规规矩矩的当他的奴才,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告诉那个送解药的黑衣人,托他传给顾元武知道。寒来暑往,如此往复,一直到顾元武觉得他没用,将他这颗弃子置之不理,丢在一边任由他自生自灭。
好可悲的命运,然而那原本就该是自己一生的轨道,若不是出了肖长福这件事,也许他的命运,根本就不会发生偏移。
如此想来,肖长福的事,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想到那送解药的黑衣人,阮云卿猛然想起一事,他拉住阮宝生,急忙问道:“堂兄可被顾公公喂过毒/药?”
“什么毒/药?”阮宝生纳闷,“我是宏佑二十年春天才投到顾元武门下的,那时我师傅已被肖长福挤兑得够戗,我看情势不好,我又刚刚混出头来,想再往上爬爬,这才另找了一条出路……”
说着话阮宝生突然反应过来,他抓着阮云卿的肩膀椅,也不管是不是夜深人静,不由高声喝道:“他喂你吃毒/药了?”
阮云卿急忙捂住阮宝生的嘴,拉他到黑影里躲好,等了半天,外面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阮宝生哪顾得了这些,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心疼阮云卿,也恨他自己,若是他再有本事些,若是他能早点护着他,事情也许就不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阮云卿却高兴得很,知道阮宝生只是替顾元武办事,并没有像自己似的,被人强喂毒/药,心中只觉太好了。
阮宝生恨得咬牙,一边走一边大骂顾元武。阮云卿笑着听阮宝生骂人,心里想着:原来有个人护着自己,是这样安稳高兴的事情。
这也不过是一时嘴上痛快,两个人都清楚得很,就像他们动不了肖长福一样,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他们也同样动不了顾元武。
嘴上骂骂,不过是让心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