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肖长福受了一场惊吓,这几日都疑神疑鬼的,每日除了陪在皇后身旁,轻易也不敢再随意打骂手底下的奴才,生怕他的另一只耳朵,也被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削了去。
阮云卿趁夜间明日要说的话叮嘱了一遍,让小裴切记不要漏下什么。
小裴怕得厉害,一个劲儿的心慌,说话时嘴皮子直抖,人都要站不住了。
阮云卿叹了口气,扶着小裴,找了块青石板,两个人坐下,“我也怕呢。可再怕这事也得做啊,不然躲得过一时,哪躲得过一世。哪天肖长福想起我们来,咱俩非让他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小裴急忙摇头,“我不怕。”
他一面哆嗦,一面狠道:“这事我一定办成,你放心!”
阮云卿见他又是害怕,又是发狠,不由好笑,也不敢再吓他了,忙道:“我信你。”
坐了一会儿,小裴的情绪慢慢好了,阮云卿又嘱咐道:“成败在此一举,我也知道这事难为你了。明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没能扳倒肖长福,你就把罪责直接往我身上推。这事是我撺掇你干的,与你没半点相干。你千万别自个儿扛着,记得了?”
小裴先是使劲点了点头,后来又觉得不对,忙又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连累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哪能连累你呢。再说我还比你大呢,别在我跟前逞英雄,这话还轮不到你和我说呢。”
阮云卿哭笑不得,倒让小裴说得没了话。小裴也让阮云卿的话激起一股子狠劲儿,他不再害怕,阮云卿说的对,这关他们必须要闯,不把肖长福扳倒,死的,就该是他们两个了。
从小裴那儿出来,阮云卿就去了端华宫。
宋辚早已经等在外面,一见阮云卿,便笑道:“今日不读书了,我带你见个人去。”
阮云卿一瞧宋辚的打扮,不由就想笑。
宋辚一身紧身衣裤,玄色暗纹,衣襟袖口拿金线绣着滚边,腰里系着一条巴掌宽的玉带,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腰身挺拔。
这,夜行衣不像夜行衣,常服不像常服的,阮云卿打量半天,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衣裳穿在宋辚身上,实在是好看得紧。
宋辚迈步上前,一把绰起阮云卿胳膊,伸臂一托,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阮云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宋辚抱在怀里,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他脖子上,整个人都紧贴在宋辚身上。
阮云卿挣扎着要下来,“殿下……”
不等他的话说完,宋辚已经脚尖点地,一跃而起,阮云卿被晃得整个人往前一冲,结结实实地撞在宋辚胸口上。宋辚暗自好笑,行动间故意加大了幅度,晃得阮云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缩在他怀里不敢乱动,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宋辚的轻功极好,几乎与莫征、破军等人不相伯仲,阮云卿一面吃惊,一面又被两个人的亲密弄得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哪搁了,身子僵得直挺挺的,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到了地方。
阮云卿辩了辩方向,又往四周看了看,见此处清幽雅静,三层院落遍种古木,宫院不是很大,但处处精致,正殿、偏殿,一样也没落下,看着错落有致,倒比那些光有花架子的空大院落,好往多了。
“这是……”
“这是当年太后住的院子。她嫌永寿宫里人多杂乱,不比这里清幽人少,把永寿宫留给一众太妃居住,她自己搬到这所鞋院里,理佛闲住。”
阮云卿恍然,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宁秀宫。阮云卿入宫半载,关于这位老太后的传闻也听了不少。说来她也是位传奇人物,父亲是异国降将,她入宫时,才刚刚十五岁。先皇为了安抚她的父亲,才将她纳入后宫,初时不过封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后来全凭她自己的一点聪明才智,一路披荆斩棘,艳压后宫,升至贵妃。几年之后,先皇后病重亡故,她便取而代之,紧跟着便将先皇后所生的嫡子杀的杀、贬的贬,先皇晏驾,太后就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宏估帝拱上了皇位。
“这里自从太后薨逝,就一直没人居住,除了留下几个老太监看屋子,其他地方全都空着。平时无人走动,最僻静不过。”
阮云卿点了点头,跟着宋辚进了正殿,对着正殿当中的凤座驻足许久,两个人才双双出了屋子,往后面的水榭里去。
路上宋辚有些沉默,阮云卿也就默默跟着,到了水榭边,远远一望,一湖碧水倚着许多垂柳,柳枝轻摇,湖面也跟着起了涟漪,寒蝉鸣叫,四野无人,有明月相伴,就连那隐在黑暗里的景色都变得美好怡人起来。
水榭边上早有一个黑衣人等着,他见了宋辚便单膝跪地,“殿下!”
“免了。人来了么?”
那黑衣人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垂首答道:“已经到了,就在水榭中间的八角亭里。”
宋辚轻轻颔首,“知道了,你下去等着,一会儿再将人送回去。”
黑衣人应了一声,闪入柳树林里。
宋辚指了指远处,对阮云卿道:“去吧。”
阮云卿满心好奇,猜了一路,也没猜到到底要见谁。离了宋辚,迈步上了通往湖中的竹桥,还没到八角亭中,便已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云卿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愣了半晌,才发足狂奔,高兴得脚下不稳,他一路跌跌撞撞,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亭子里,喊了一声:“大哥!”一头便扑进赵青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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