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头发,也是很难很难梳理的。
她兀自研究了半晌,终于决定一劳永逸,折身回房,颠颠地拿了一柄剪刀来。
——如果可能,她更愿意为他将头发全部剃掉。
贺兰雪吓得够呛,连忙放弃继续捉弄她的念头,摆手道:“还是让易剑来吧。”
伊人如临大赦,立马摇摇晃晃地回去补眠。
等到了马车上时,她依旧睡眼惺忪。总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贺兰雪则一阵窃笑,眼见着伊人就要睡着,他便指使着她去拿这拿那,简直是——相当相当过分啊。
易剑对此很无语。
然而,除却伊人的事情外,贺兰雪的神色又是凝肃的。
他们的行程其实不慢,几乎每天都要赶路达九个时辰,到了客栈,也不过是迅速洗漱、浅浅小憩而已——那也是伊人严重睡眠不足,整天像梦游的原因之一。
关于京城的消息,每天如雪花一般纷杳而至,太后的病竟似一日重一日,连驻守边防的贺兰钦,也被贺兰淳急急地招了回去。
据说,内务府已经开始采办白绸,为丧事做准备了。
近乡情怯。
也许从前的线报,只是一个模糊的事情交代,越接近天朝,贺兰雪越有种极深的感触:那个即将过世的老人,是自己的母亲。
一个固然从未抱过自己,从未疼过自己,却十月怀胎,将他生养下来的母亲。
归心似箭,那脚程,也越来越快了。
……
……
……
……
到了第十日,京都远远的城墙已经能看见轮廓。
贺兰雪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易剑勒住了缰绳,转身请示贺兰雪道:“凤先生说了,让我们进城后不要急着进宫,最好等他来了后一起商榷后再作打算。”
“凤先生现在在何处?”贺兰雪问。
“他与凤七小姐有事先行了,他留话说,让我们暂居蓬莱客栈,如果他到了,也会住在那里,到时候便在大厅会合。”易剑如是回答。
“……夏玉与冷艳婚事的消息,只怕这几日也已抵达朝廷。”贺兰雪作势沉吟了片刻,随即挥手道:“无论如何,先进城吧。”
易剑这才重新扬鞭,车轮碌碌作响,在驿道上滚滚进发。
这一停一动,早已把兀自坐在车厢里打瞌睡的伊人惊醒了,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撩起轿帘,朝外一看:远处的景色依稀熟悉,只是拢在清晨的薄雾里,又显得有点陌生。
“回到京城了,伊人。”贺兰雪微微一笑,笑意抵达眼角,竟然有种妩媚。
“京城……”伊人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突然有点百感交集。
她又重新回来了,多么奇怪。
“你想不想回家看看?”贺兰雪见伊人神色有异,心念一动,忽而想起:伊人其实还是有家人的,她的家,是天朝首富伊家,她的姐姐,是当朝最受宠幸的贵妃,她曾经,也是京城的一个大家小姐,一个王妃,甚至,在这里经历了她最初的爱恋,她对裴若尘的爱恋。
明明,不过半年的时日,如今蓦然想起,竟好似过了许多年一般。
——原来心境已如此不同。
“回家啊……”伊人作势想了想,然后点头道:“也可以的。”
其实,她也挺愿意再见一见裴若尘,自那日在墓地一别后,又是经久不见。
他还好吗?
伊人依旧会不自主地挂念着他。
“是不是还想去见一见若尘?”贺兰雪似看透她的心思,走到她的背后,搂过她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她的耳朵下,轻声问。
伊人也不掩饰,轻轻地‘嗯’了一下。
奇怪的是,贺兰雪听在耳里,也不觉得多么刺耳,只是觉
得:本应该见的。
只是,应该他与她一起去见若尘。
不知什么时候,对她,他已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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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城门,易剑低声通报了一遍,拉起了头上的风帽,贺兰雪也松开伊人,拥着她坐回座椅上,果然,没一会,便听到城门方向传来一个士兵粗噶的声音:“你们是谁!现在全城戒严,不相干的人,不要随便进城!”
易剑正打算例行公事回答说‘进城行商’,却不了贺兰雪突然掀开轿帘,吃惊地唤了一声:“小右!”
兵士狐疑地抬起头,随即一喜,“阿雪……不,逍遥……”他吞吐了两个名字,都觉得不太合适,又谨慎地查看了一下四周:见其它同僚都在旁问他人,没有人注意这边,顿时放下心来,朝马车走近几步,刚好挡住别人的视线,望着贺兰雪,一阵傻笑,却又不知怎么称呼。
“你还是叫我阿雪吧。”贺兰雪微笑道:“我还是从前那个阿雪啊。”
小右咧嘴笑笑,伸手摸了摸头,“从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啊,如今知道了……”
“如今的身份可是逃犯,小右难道还打算抓捕我不成?”贺兰雪顿时板起脸问。
小右连忙摆手,憨厚的脸上一阵惶恐:“我当然不会出卖阿雪你了。”
贺兰雪莞尔,双眼眯起,笑得像一只白狐狸:“所以嘛,我们永远是好兄弟,那些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管了。”顿了顿,贺兰雪又好奇地问:“你不是在绥远吗?怎么又来到京城了?”
“是钦大将军推荐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