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家的人从此闭口不提裴家人,都装作没有这回事。
只有欧阳询忘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嫁给了宁远侯府的世子。曾经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也娶了亲,生了子,过了这么些年,本来应该要淡忘了。谁知在听见她突然身死的消息的时候,还是乱了分寸,不惜动用了欧阳家的关系,偷偷打点顺天府的人,让他们仔细彻查裴舒凡的死因。——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位玲珑剔透到能体会帝王心术的女子,会这样早就无声无息地死于内宅?
他还以为,这么些年,她是在韬光养晦,等着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一天。原来是三十老娘到崩婴孩儿,阴沟里翻了船……
宁远侯府里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们,有资格来坐稳她用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别人他不知道,可是裴舒凡担欧阳询心知肚明。宁远侯府里那几年风雨飘摇的时候,没有裴舒凡,他们早就被庞太后端掉了,哪里等得到宏宣帝上位的一天
难道真的是他多管闲事?——她已经死了,他管给谁看?
赵氏转述的皇贵妃的话,让欧阳询有股“求而不得,不得不舍”的奇怪感受。
“知道了。今日辛苦你了。”欧阳询温言劝慰了一番赵氏,便去了外书房理事去了。
赵氏又惊又喜。欧阳询还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样对她温言细语过,皇贵妃的话,真是起了作用了
……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一整天都有些恍惚,惴惴不安地等着简飞扬回来。
这几天,她一直忙着处理宁远侯府的事儿,都没有跟简飞扬通过气。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她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一次先斩后奏,借用了简飞扬同安郡王过命的交情。虽然此事于三方都有好处,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好处,就掩盖自己的错处。
今天晚上,她再不能逃避这个事实了。错了,就是错了。她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晚上吃完晚饭,简飞扬惯例都是到致远阁的内室里同贺宁馨坐一坐。两人各捧一杯清茶,天南海北地聊聊天。然后等到了时辰,简飞扬再回去外院的书房里歇着。
简老夫人过世还不到一年,他们只能分房而居。
简飞扬从外头回来,也发现贺宁馨今日的神情不一般,总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等吃完晚饭,两人对坐在内室的暖炕上喝茶的时候,简飞扬微笑着问道:“你有话,现在总可以说了吧?不少字”
贺宁馨摸了摸自己的脸,讪笑着道:“有这么明显吗?”不跳字。
简飞扬咧开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差在脸上刻字了。”
贺宁馨勉强跟着笑了笑,低下头,不敢看着简飞扬的眼睛,对简飞扬说道:“我没有跟你商量,就借你的名头做了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小了下去,“……以后再不会了。”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一幅做了错事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温言安抚她道:“说吧,到底做错了?——别担心,就算你把天捅了个窟窿,有我帮你去补就是了。别闷在心里,想七想八地,憋出一身的病来。”
贺宁馨闻言脸上更是羞愧得通红,喃喃地道:“你别太惯着我。说不定我还会给你惹**烦的。”
简飞扬完全没有把贺宁馨的话放在心上,长臂一捞,将贺宁馨从对面揪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笑道:“你能惹**烦?——你连长公主都斗得过,怎么可能给我惹麻烦?是我给你惹麻烦才是,还要麻烦你去帮我收拾烂摊子。”语气戏噱中又带有几分郑重的信任和完全的托付。
贺宁馨惊讶地抬起头,问道:“你真的这么想?——你不觉得我独断专行,不以夫为天?不把……不把你放在眼里?”一般的男人,大概都是受不了自己这样的女人的,贺宁馨对自己的性子,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也想着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有决心有毅力有行动,别说能改变一个人,就是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能的。过了这么多年,她才明白。叫江山移改,本性难移。事实是,她改变不了别人的性子,别人也改变不了她的性子。
上一世她同楚华谨的婚姻惨不忍睹,抛开她对楚华谨的轻视和厌恶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两种根本无法沟通,无法理解对方的人。虽然她在裴家的娘家人面前,一个劲儿地替楚华谨说好话,说他不好色,说他有上进心,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娘家人放心而已。她自己心里知道,楚华谨真正是个人。而她自己,又是样的人。——她可以做到楚华谨眼里的贤妻,楚华谨却无法做到她眼里的良人。
这一世,她和简飞扬能姻缘和谐,不说简飞扬的人品首先让她信服,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信任对方,理解对方,并且尽量从好的一方面去为对方着想,而不是恶意揣摩对方的一言一行,平白给婚姻增添莫须有的压力。
原来真正幸福的婚姻,不是去改造一个男人,而是去寻找一个能够跟自己沟通、理解、信任的男人。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有几分急切的样子,嘴角微翘,故意逗她道:“我不要你把我放在眼里。——我要你把我放在心里。”将手轻轻贴在贺宁馨胸口处,感受着手掌下贺宁馨蓬蓬的心跳,简飞扬突然也有几分紧张。
贺宁馨脸一红,却也没有把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