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半瞎指着左边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说:“那是姑娘的闺房。”
我拿电灯照过去,走到门前,看到门上下一共挂了三把铜锁,張半瞎一一劈开,如我们所料,门推不开,張半瞎继续用匕首划断后面的门闩,我赶紧站到一旁,張半瞎先是敲了下门,然后轻轻推开左边门,顿时,里面吹出一阵红色的烟,同时屋里有女人尖叫声,嘹亮清晰,绕梁三日不散。我被吓得手一抖,电灯落地滚下台阶。
張半瞎无动于衷,往后退一步,手电往门框上一打,突然看到上面趴着一只胭脂敷脸唇贴红的妙龄女子,嬉笑着脸,接着又闻一声尖锐叫声,划破苍穹,惊醒世人!我呆呆地站在台阶下,忽感身后有物,一个四十五度转头,眼角余光中一片黑暗我却能强烈察觉到有东西在凝视我,寒得我冷气倒拔,赶紧往台阶上走。
我记得当时我是拽着張半瞎的,问他怎么办?结果他说要我先进去,给人家姑娘留留好感。
我说:“刚才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吗?第一印象非常深刻,你去吧!”
張半瞎说:“是你背她不是我背她!”
我想是的哦,只能硬着头皮跨过门槛,能斜视到女鬼站在我左边,披着头发,手上握着把梳子,我汗毛竖立,手电筒变得特别亲切,被我紧紧握在手心。張半瞎在后面鼓劲说:“别怕她。”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想:不是你站在这你当然不怕!
女鬼像精灵一样,忽然消失了。張半瞎推我一把,说:“进去,先让她熟悉熟悉你,我再和她讲清楚。”我迈出去的左脚冰冻住一般,难以动弹,我知道这是中枢神经控制的可调节反应,只要克服心理恐惧障碍就行。我在心里默背阿弥陀佛,走到屋子中间,一张桌子上铺了绣花细绢桌垫,上面一只茶盏,一只紫砂壶,十四樽茶杯静静地倒扣在茶盏上已然数百年却依然能看出当年这位小姐肘拄下巴饮茶诵读的姿态,一个字:美!
右边被布帘挡住,里面应该是内房。古代女子的闺房最为隐私,这和现在某些年轻人视以为宝的日记的意义一样,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穷家闺女,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闺房,除了爹娘至亲,其他人是不允许随便进出姑娘闺房的。想到自己能亲眼目睹古代小姐的私房,我心里真有点小激动呢!
我轻轻撩开布帘,茉莉花香气味变重,沁人心脾,心中竟然产生了偷窥女人的兴奋,甚至脑海中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可真等我拉开布帘,两边的泥人差点没把我吓死!左童男,右童女,腮帮涂得绯红,男童戴一顶黑色小九九帽子,女童梳一对冲天娃娃辫子,头部微向前倾,微笑着脸,再看梳妆台前坐着一位长发及腰的穿一身红嫁衣的新娘,是那女鬼,正左手捋发右手添梳,台子上放着一盆娇滴滴的茉莉花,含苞待放中。
在她身后,从童男童女这里开始一直到北面山墙,站着大小老幼身份不一的泥人,皆是彩陶,脸上油光四溢,在手电筒昏暗的灯光的照射下,倍显明澈。人群中间,是一座红面花顶大轿,旁边站着两个互相嬉笑的丫鬟,四个轿夫腰杆笔挺,屁股后追着六个大开笑脸的顽童,吹鼓手,挑担手,亲家亲戚本家亲戚,目测下,大概有三十多人。
六个泥娃娃,五个都面朝我这边,唯独有一个头撇向东,见不到脸。我移移位置,刚看到这只泥娃娃一脸青毛,手电筒一下没光了。漆黑中我回头没看见張半瞎和柏语,顿时回忆起在长江边上遇青铜尸那会,感到无助和绝望,眼忙手乱地摸到左边口袋里的蜡烛和火柴,刚想擦着,手电筒又亮了,正好灯头对着女鬼梳妆用的镜子,看到女鬼的左半边脸向下掀开耷拉挂着,里面是红黑色的血肉筋骨。
我想叫但是失声了,掉头就跑,却撞在墙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现在上计走不了了,我知道情况糟糕,赶紧向女鬼求饶道:“哎!有事好商量!”
以为女鬼会掐着我脖子和我谈判的,谁想她安静地地坐在那里,不停地梳她的辫子。我时刻注视着那个青脸娃娃和女鬼,两只眼在他们俩身上换来换去,生怕走了神,被吓到。
其实,在处地安全的时候,人会借助外来物(比如,恐怖小说,恐怖电影,恐怖漫画)去设身处地地身临其境,强迫自己产生有违本意的恐惧感,当自己真的摊上事后,脑子里会尽一切可能给自己描绘出n种可能会出现的画面,从而提醒自己不要被吓死。
我想用手掩半边脸给自己找点安全感,却迟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死死攥着手电筒。这一直僵持到女鬼梳毕,自己给自己盖上了红头巾,慢条斯理地走上轿子,我还担心泥糊的轿子不结实,别被她坐穿了。女鬼坐上轿子后,这群泥人立马活跃起来,唢呐锣鼓齐响,振聋发聩,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在前开道欢呼地手舞足蹈,六个小孩中的五个都蹦呀跳的,唯独那个不动,看得我忐忑不安毛骨悚然,后背贴着墙,屁股都快挤过腰了。
房间里的梳妆台、梨花床、板凳、小桌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腾空消失,北边山墙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雾气滚滚的大路,二面旁是青樟树,我心智被迷糊,产生清晨的惺忪感,昏昏欲睡,摇坠间看到前方一片红晕,有屋舍林立之象,慢慢不省人事。
昏睡中被張半瞎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