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厉王府内仍旧灯火通明,除了杜恪辰之外无人安寝。
萧云卿把府中的仆从和侍卫都集中到前厅,楼解语和高敏也被请了过来,并不太宽敞的厅堂人头攒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并不交谈,情绪各有不同。
钱若水的身份特殊,凡是早年跟随杜恪辰南征北战的人对钱忠英都不会陌生,对他的女儿来到凉州成为厉王侧妃,大部分是持反对意见的,恨不得把她撵回京城。钱若水中毒的消息传来,这些人纷纷拍手称快。
而府中内院的仆从却感到相当的无辜。钱若水在内院出的事,每个人都有嫌疑,倘若她真的一命呜呼,皇帝追究下来,他们都难逃干系。不过是王府的下人,扫扫地、做做饭,都会有生命危险,这真是冤枉。
“你们都知道府中发生的事情,本妃不再重复。”萧云卿正襟危坐,“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交出解药。本妃可以当这件事只是无心之失,不必承担罪责。若是在天亮前,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件事情负责,本妃会禀告王爷,让在场的所有人为钱侧妃陪葬。”
厅堂内顿时炸开了花,有人开始往外跑,可大门从外面锁上,由叶迁亲自把守。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妃,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钱侧妃的陪葬?”楼解语从睡梦中惊醒,忙里忙外,已是精疲力竭,“可是过午之后,我便不在府中。我院中的人也没迈出门半步,有侍卫为证。”
萧云卿却道:“万一和侍卫串通好的呢?”
楼解语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王妃,你这是欲加之罪。”
“妹妹不必生气,本妃与你一样难逃干系。若果真钱侧妃性命不保,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本妃都要死。”萧云卿孤注一掷,赌上所有人的性命,“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并不是一个很难取舍的问题。”
“那好吧。”楼解语只能是悉听尊便,托腮假寐,“等有结果了叫醒我。”
大家听到王妃也要一起陪葬的消息,顿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大声喧哗,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周遭的人,努力回想午后所发生过的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互相揭发,脏水泼得满天飞。在生死存亡的一线间,每个人的丑恶嘴脸,被无限地放大。没有人想死,只要有人可以承担罪责,大家都可以活下去。至于这个人是谁,只要不是自己便可以了。
“王妃姐姐,依敏儿看,这钱侧妃诡计多端,说不定她根本没有中毒,耍着大家玩儿,好叫我们撕破脸互咬。”
高敏目光闪烁,窝在角落里,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死一个侧妃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不至于兴师动众,对厉王追究罪责。你看看这府中的侍妾、侧妃不都是皇上赐的,死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萧云卿冷笑,“敏儿你还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个侧妃死了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个人是钱若水,便不会是小事。”
“……钱忠英那老匹夫敢怎样?王爷一枪下去,刺他个肠穿肚烂。”高敏却不以为然,年少可以无知,却不代表可以无畏。
“狼口关一役距今已七载有余,敏儿你也十四了。这七年来,你可曾见过王爷动过钱忠英一根头发?”
高敏语塞,“那是王爷宅心仁厚。”
萧云卿摇头,难掩讥讽之色,“那便依敏儿所言,钱侧妃死了,皇上追究下来,王爷一枪挑了钱忠英。那接下来,王爷便成了杀人凶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想让王爷以命抵命吗?”
“王爷有镇西军,谁敢杀他,先问过镇西军再说。”
“若镇西军真是战无不胜,功无不克,又怎会因钱忠英克扣粮饷,而兵败狼口关。这大魏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并非王爷的天下。”
“这本就是王爷的天下——”
“高敏!”萧云卿厉声喝斥,“念你年少无知,本妃不会追究。可是你当真要让这里所有的人为你的任性而为陪葬吗?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做不得!”
高敏脸色大变,稚嫩的脸上倏地苍白,“王妃姐,姐姐,敏儿……敏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快把解药拿出来,不要等到本妃禀明王爷,到那时本妃就保不了你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高敏毕竟年少,心里藏不住事,经不起几句话的撩拨,便露了馅。
一个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情,她会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不管是不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那个结果是她想要的,她便会一意孤行。
在这个厅堂之内,最憎恶钱若水之人,除了高敏不做第二人想,可萧云卿觉得她没有这个胆子痛下杀手。
萧云卿没有拆穿她,而是说:“好吧,不是你便不是你吧。横竖等到天亮,没人站出来,你也是要给你最痛恨的人陪葬,你觉得值得吗?”
四更时分,天已发白,仍是没有人出来承担罪责。被惊动的管易坐在紧闭的厅堂前,对叶迁下了一道命令,“派人搜府,特别是高敏的住处,仔细搜,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叶迁得令,大肆搜查,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式。
而在东院,钱若水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夏菊和银翘不顾宵禁,冲出王府,但凡看到医馆或是药店,便上去敲门,像疯了一样把城中能找到的大夫,都带到王府为钱若水诊脉。
厉王府门户大开,不断有人进出王府,灯火亮如白昼,人声嘈杂如同集市。杜恪辰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