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墨鸰行礼,却见墨鸰的礼节行的甚是僵硬,一直只是微微垂首,双眼一直倔強地抬着,似乎是在瞪着永宁王。
心中又急又无奈,虽然我一直担心墨鸰忽然发起古怪脾气,但自进宫以来,她一直都很听话,并未有不妥的表现。没有想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倔脾气又发作了。
永宁王清朗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若不识得我,又何必匆匆走开?”
我的手微微一紧,想不到,刚才匆匆走开的意图,倒被他看出来了。
我方才的确是想到了他的身份,这般清朗超逸的人,又是这般文人士子的打扮,在墨鸰手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但即便被打倒在地也不失风度,又这般坦然在黄昏时节出现在宫中,除了永宁王赵伯璟,又能有谁?
我当时便在心中暗暗叫苦,墨鸰这一次,可把祸闯得太也大了!
我只想拉着墨鸰,趁着暮色逃走,却不料被蕙儿一口叫破。
不过此时听来,永宁王的语气倒是颇为和蔼,并不似要向我们兴师问罪的意思。接着我又想到,在凤凰山西苑的时候,蕙儿也曾对我说过,永宁王的脾性不错,虽然淡了些,但对待宫中的宫女内侍亦从不严厉,心中略觉放松。
只是,怎么回答永宁王的话,倒是真的为难了。
侧眼看去,墨鸰仍是半低着头,没有依照礼节垂下的视线直直地看着永宁王。
我头疼不已,心里面只有暗暗叹气,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跟墨鸰讲道理的地方,何况墨鸰的倔脾气,讲道理她也未必会听。
罢了,墨鸰不肯认错,我也只有抵赖到底了。
“回郡王的话,婢子的确不知道是您在此,若知道方才失手犯错竟冒犯了永宁王,婢子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走开的,定然要好生跟郡王您赔礼道歉。婢子只想着您是个陌生男子,婢子们留在这里,多有不便的。”我嘴上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暗骂自己强词夺理,好在虽然说了谎话脸颊发热,天色昏暗,想必是看不出来的。我心想这番若是能顺利回去,一定得好生警戒墨鸰才是。
心中正在忐忑,永宁王忽然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彼此都当做未曾发生便了。”
我心中一动,想不到郡王这般轻易便将事情揭过去了,看来不仅我不欲声张其事,永宁郡王更加不愿声张。
而永宁郡王的态度与其说是和易,倒不如说有些疏离淡漠。
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再向永宁郡王道了谢,拉着墨鸰走开。
“这个地方,以后也别再来了。”身后,是郡王淡淡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复杂的心绪,让人听了,心中无端起了异样的感觉。
回到景芳斋,心绪还是难以平静。草草用过饮食,便回到房中坐着,冷香阁,蕙儿,黄公公,永宁王,种种事情在脑中不住盘旋往复,却一时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默坐良久,直到紫鸳给我沏了茶送到房中,我方才回过神来。
紫鸳方才茶盘:“姑娘饭也没好生吃,若是觉得饿了,便补些小食。”
我摇了摇头,让紫鸳在身边坐下,道:“我倒不觉得饿,却让你担心了。你歇一会儿吧,别再忙了,我若是饿了渴了,自己会张罗的。”
紫鸳斟了茶给我:“有我服侍姑娘,怎会让你自己费心这些小事?”
我接过茶笑道:“景芳斋里横竖就我们四个人,并没有一个外人,凡事随常就好,我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能让你少了好些操劳。”
说到此处,我看着紫鸳,心中不禁起了怜惜,温声道:“紫鸳,你本也是娇生惯养的闺秀,这般跟在我身边,已经太委屈了你,我又如何忍心再让你终日劳碌?”继而放低了声音:“好在我们住在这景芳斋,独门独户的,少了好多不相干的眼睛耳朵,你也不必太过拘谨小心了。”
紫鸳的眉心却微微蹙起,轻轻摇头:“我既然决定跟着姑娘,就绝不怕辛苦。为姑娘的事情操心,也是分内应当的。我最怕的,却是姑娘不要我为你操心,不愿我惦记你。”
我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我怎会不愿你惦记我呢?这是从何说起。”
一个人有人惦记,有人为其担心,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不管何时何地,境况多么艰难,想到世上尚有人关心着自己,往往便有了支撑的力气。
“那姑娘今天傍晚去了哪里?你是去找那个蕙儿了,是不是?”紫鸳问道。
我原不预备瞒着紫鸳,便点头答应了。